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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两次访美秘闻

送交者: 州官放火[♂☆★★★樯橹灰飞烟灭★★★☆♂] 于 2020-03-25 20:26 已读 3803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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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与肯尼迪总统的25分钟会谈

联合航空公司的一架国际民航班机,缓缓降落华盛顿以西约27英里的杜勒斯国际机场。不久之后,一位体形略胖,着一身不合体西装的矮胖亚裔男子,随着众多乘客,鱼贯而出地走向航站口。这位男子一面走一面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兴致勃勃对新机场内部装饰东张西望:杜勒斯机场典型的后现代主义粗犷的表达风格,它的构思和雕塑体现的表现主义艺术,还有航站主楼腾空欲飞的流线体设计,的确独树一帜 —— 这位乘客的名字叫蒋经国。

在航站出口一则,有几位衣冠楚楚的政府官员模样的人——他们是美国政府和国民党大使馆前来迎接蒋经国的官员。在如织的人流中,他们几乎没有认出蒋经国。短暂的混乱后,蒋经国终于被像贵宾一样簇拥上了一辆开往市中心的车子。当汽车驶离熙熙攘攘的机场大楼时,车上的蒋经国恋恋不舍般又从车窗向气势恢弘、渐去渐远的杜勒斯机场航站主楼建筑回望 ——它的外形,犹如一只跃跃欲动的飞碟。

从杜勒斯机场入境开始第二次访美之旅,蒋经国心里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感受。十年前的1953年,在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拉德福特海军上将的建议下,他首次访美。拉德福特海军上将曾经是菲律宾和台湾美军驻军总司令,他建议蒋经国前往美国进行一次长时间的参观、考察,以便了解美国民意,理解一个强大的民主政府,如何解决类似中华民国遭遇的问题。美国人认为,蒋经国作为不可置疑的蒋介石接班人,应该通过访美,开拓视野,解放思想。首次访美期间,蒋经国到华盛顿的国务院拜会了名噪一时的国务卿杜勒斯。杜勒斯深谙“小蒋”的俄罗斯红色履历,在见面时,他给蒋经国上了一堂美式“政治课”。杜勒斯告诉蒋经国,美国驻华大使馆的代表报告说,蒋经国在台湾处理有关国家安全事务的方式“有点粗暴。”他指的是蒋经国手下的秘密警察,在台湾任意逮捕人,并且审讯时对嫌疑人实施虐待。蒋经国的英文翻译沈剑虹,没有当即把杜勒斯的话翻译出来。杜勒斯见状又一次強调说,他希望通过这次访问,蒋经国会明白,在处理国家颠覆、背叛和安全问题时,“并非一定要侵犯嫌疑人的基本人权和拒绝这些人的正当法律程序。”美国国务院有关这次谈话内容的记录显示,蒋经国当时听了沈剑虹翻译成中文的杜勒斯原话后,“喃喃地说出听不见的确认。”


1939年就任赣南行署专员的蒋经国

十年后旧地重游,杜勒斯也早已离任,杜氏的训诫,仿佛依然萦绕蒋经国的耳际。过去的十年,东、西方两大阵营间的国际政治风起云涌,杜勒斯当年对时局的分析,正在一 一应验。杜勒斯因为在日内瓦国际会议上,不顾英国外相艾登的善意建议,拒绝与中国总理周恩来会面和握手,所以在海峡两岸是家喻户晓的名人。杜勒斯对倡导美国民主、人权的执着,蒋经国对其敬仰有加。他了解到,为了表彰杜勒斯为捍卫美国民主价值观的贡献,艾森豪威尔总统决定以杜勒斯之名,命名首都郊外这个新投入运行的现代化国际机场。

蒋经国这次时隔十年后的重访,乃应中央情报局局长约翰·麦卡尼专门邀请。身为台湾秘密警察执牛耳者,他有意保持低调,因此事前外界所知不多。《时代》杂志的一篇文章,事后对他的这次访美作了报道,也是有意淡化:“他10年来的第一次访美并没有特殊意义。”

然而,事实上,蒋经国此行大有隐情。尘封近六十春秋的历史背后,原来是一幕纵横捭阖的诡异大戏……

1963年9月6日,蒋经国从杜勒斯机场抵达华盛顿,稍事歇息倒时差后,立即开始计划好的频繁出访活动。9月8日,他首先到中央情报局拜访了老熟人、原中情局台湾站站长克莱恩,现在中情局总部履职。次日,他又拜访了中情局局长约翰·麦卡尼。两天后,蒋经国又与肯尼迪总统特别助理邦迪会谈。蒋经国向邦迪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过去几年发生的中共内部毛泽东与刘少奇之间的权力斗争。他告诉邦迪,毛泽东政权现在正于自从1949年执政以来最脆弱的时刻,他敦促美国政府支持台湾,通过开展小规模军事游击行动和政治手段,推翻大陆毛泽东政权。蒋经国说,由于中、美合作的“黑猫中队”U-2高空飞机侦察,国民党找到了中国大陆位于西北的核设施和导弹基地。中、美应该采取先发制人的措施,摧毁中共位于兰州的核设施和导弹基地……

听了蒋经国的介绍后,邦迪提醒蒋经国,国民党之前在大陆展开的一系列骚挠活动,似乎对中共政权的破坏效果不大。如果美国直接涉入此事,苏联插手的可能性很大。尽管如此,蒋经国强调,美国只需要提供空中和后勤支持,台湾负责对大陆实施军事空投、浸透的具体行动。蒋经国一再强调:“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么现在,要么永远也不要想了。”

蒋经国的介绍,给邦迪留下深刻印象。1963年9月11日上午10点,蒋经国经邦迪安排,首次前往白宫叩访肯尼迪总统。约见时间是10点正,但是蒋经国一行,因为走错白宫入口,耽搁了时间。进入会客室时,蒋经国发现肯尼迪巳经等候在那会客厅。

尽管他比肯尼迪年长7岁,蒋经国却发现,肯尼迪显得比他的实际年龄至少要老10岁。


蒋经国、英文翻译沈剑虹与肯尼迪总统在白宫面谈

一阵寒喧后坐下,蒋经国开门见山地告诉肯尼迪:“为了对中国大陆实施袭击,中华民国政府需要配备500人以上的C-130运输机5架和一批登陆艇。去年10月份进行的28次登陆行动,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中国共产党人。我们需要进行更多、更大规模的袭击以期造成更大的破坏。蒋总统的意思是,在时间合适的时候,我们要拿下长江以南的一个或者更多的省份。蒋总统认为,不能给中国共产党人喘息的机会去克服他们眼下的困境。”

肯尼迪回答:“我们对中国大陆缺乏足够的可靠情报。美国不希望卷入一场公开的、一定会失败的军事冲突。我们在古巴经历了一次惨败,因为那次行动空想大于现实,不切实际。我们一致同意,只要有可能,我们希望削弱和摧毁共产党中国。但是,失败的行动会给其他地方的自由也造成伤害。我们会仔细研究中华民国关于更多船只和飞机的请求。美国政府方面将进一步加强与中华民国政府在情报方面的合作,这样的话我们的下一步行动会更切合实际。”

听完沈剑虹的翻译之后,蒋经国随手将父亲蒋介石的一封信递给肯尼迪。肯尼迪接过信,很快地过目一遍。他紧接着问蒋经国:“你怎么看?”肯尼迪意指蒋介石信中提到的对大陆进行的小规模袭击。肯尼迪问:“凭什么相信100到300人的空降和300到500人的海上登陆行动一定会成功?”

蒋经国回答:“蒋总统让我向您转告我们的以下看法:(1)‘部分核试验条约’的签署,是美国外交上的一个胜利,世界和平从此有了保障。(肯尼迪为此感谢中华民国在条约上签字。)(2)中、苏不和,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有利的发展,为和平与稳定大局,给我们一个使用武力削弱中国共产党人的机会。(3)中、苏争端主要是毛泽东和赫鲁晓夫之间的个人争吵。因此,这种分歧会持续坏下去,或者会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4)蒋总统十分赞赏肯尼迪总统最近的一次演讲,预测到了1970年代,中国共产党人将会变成更大的威胁。蒋总统认为,必须不让中共有个喘气恢复元气的机会,我们应该乘现在的时机,骚挠和打击他们,使其更加衰弱。唯有如此,未来成功反攻大陆才有可能。”

蒋经国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一再称赞肯尼迪政府与台湾的合作,特别是与台湾联手对中国大陆实施U-2高空侦察的决定。俩人还就中、苏争执的历史和地缘政治关系,国民党军队最近袭击大陆的具体细节,中华民国政府空降大陆的计划、结局的预想,国民党在大陆的情报及其可靠性等问题,进行了详细的讨论。


台湾“黑鹰中队”使用的洛基希德·马丁飞机公司制造的U-2高空侦察机

在交流中,肯尼迪突然问:“是不是有可能把300到500人空降到远在包头的中共核设施?参与行动的飞机会不会被击落?”

蒋经国回答:“这是有可能的。”

肯尼迪略微沉思一会儿后说:“我们美国人同意,中共政权应该被削弱,如果可能的话甚至摧而毁之。中华民国政府期望重返大陆老家,我们希望世界和平。但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如果我们实施一次失败的行动,我们将会处于被动的局面。1961年发生在古巴的‘猪湾事件’就是一个例子 —— 这次行动完全是基于一个期望而不是现实的客观评估。我们在分析问题时必须冷静。美国不能涉入失败的行动。假如四个到六个师的兵力登陆中国大陆海岸,然后被消灭掉,这对自由事业将是一次重大挫折。”

肯尼迪最后归纳美国的立场:“现在需要的是更多、更好的关于中国大陆现状的详尽情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确定所采取任何行动符合实际情况。我向你保证,为了最后的结果,美国会与贵国政府密切合作。”

在谈话结束之前,蒋经国没有忘记送上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肯尼迪当选总统前出版并畅销一时的《勇敢略传》的中译版。蒋经国笑容可鞠地告诉接过书的肯尼迪:“您这部书的中文版,在台湾也是畅销书!”

肯尼迪闻言大喜,忙不迭地说:“非常感谢!”

为表示谢意,肯尼迪特意送蒋经国一帧他签名的个人照片作为回礼。

根据美国国务院记录,蒋经国与肯尼迪总统的会晤,前后持续了25分钟。肯尼迪总统尽管没有如愿答应蒋经国提出的国民党政府的请求,但是美援和继续合作的大门依然敞开。蒋经国对肯尼迪的信任大增。然而,蒋经国万万没想到,两个半月后的11月22日,肯尼迪总统在达拉斯遇刺身亡……

二、台湾”黑猫中队”U-2飞机发现中国核设施

美国的U-2 高空侦察机1960年5月1日在苏联境内的阿拉米尔上空被击落、飞行员包威尔被生俘,是冷战时期东、西方两大阵营对抗中轰动全球的一个大事件。赫鲁晓天利用苏联官方控制的媒体,向全球大肆渲染这件事,美国成为全世界众矢之的,丢失颜面。在国际與论的压力下,艾森豪威尔总统被迫宣布放弃U-2飞机入侵苏联领空侦察的挑衅作法。

1961年1月20日,肯尼迪就任第35届美国总统。为了缓和国际紧张局势,肯尼迪总统向苏联政府保证,他将遵守前任总统艾森豪威尔的承诺,不再向苏联和东欧共产党国家派出U-2高空无人侦察机。但是,肯尼迪却认为,美国的这个承诺,不适用于中国大陆。美国对中国大陆过去十年间的发展了解不多;美国情报机构认为,中国比苏联,在情报收集方面对美国具有更大的挑战性。特别是有关中共在苏联援助下,正在西北地区的甘肃、青海和新疆罗布泊研制原子弹,美国急需掌握这方面的情报。但是,如果美国空军直接飞往中国大陆上空进行侦察,可能会被国际舆论遣责为具有敌意的入侵、挑衅行为。如果由台湾的中华民国出面,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中共政权与台湾的中华民国,仍然处在交战状态。 利用U-2飞机对中国大陆实施侦察的目的,美国与台湾各有打算:美国战略航空司令部和中央情报局希望了解中国大陆在苏联援助下发展核武器的情况,台湾则是为了获取更多军事情报,为实现梦寐以求的“反攻大陆”的目标作准备。


国民党“空军总部情报署”第35中队——“黑鹰中队”部份飞行员合影

克莱恩当时是中情局台湾站站长。从总部获得授权后,他与国民党政府商谈具体合作。美国帮助训练台湾飞行员,U-2飞机将驻扎在台湾,定期深入中国大陆上空实施高空侦察摄影,情报由双方分析、共享。这件事对于台湾国民党政府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客居孤岛台湾的蒋介石,一直担心美国会拋弃国民党政府。美国与台湾的合作,进一步确保了美援支持。于是双方在这件事上一撮即合。

据台湾研究冷战史的党史馆主任邵铭煌回忆,台湾方面负责U-2合作事宜的人实际上是蒋经国。“黑猫中队”是台湾与中情局情报合作的产物,外界大都以为台湾空军总情报署长衣复恩是牵头人,可是台、美双方对口单位,是中情局台北站长克莱恩与负责国民党治安和情报部门主管蒋经国。蒋经国事实上全程参与了“黑猫中队”从1962年的创立到1974年的裁撤。“黑猫中队”在蒋经国心中的份量,有一件小事可以体现出来:U-2飞机全部驾驶员海外受训前和训练后归来,蒋经国都一定亲自召见,耳提面命一番。蒋经国与“黑猫中队”飞行员的关系,如同老大哥与小老弟,情同手足;他始终把驾驶员当成晚辈而非下属。

但是,由于“黑猫中队”是美、中合作的产物,它名义上归属国民党“空军总部情报署”第35中队,实际上却是由美国人直接掌控。飞机的维护、管理都由美方负责。中央情报局提供飞机、保养和个人救生设备,台湾方面选派飞行员,并提供基地和有关后勤供给。1960年7月,第一批两架U-2飞机秘密运抵桃园机场。停放U-2的机棚,是第二次大战时期留下的木制机棚,警戒森严,台湾空军的联队长和大队长一般不允许随便进出。美方维护人员,大多数是洛基希德飞机公司的职员,加上十多名美军人员,负责协调维修、救援、照相解读等工作,美方这些人员的真实身份,外界无从知晓。

据说“黑猫中队”之名,源于驻韩美军在乌山的一个空军基地。台湾飞行员陈怀生1960年期间,在那里接受U-2飞行训练,经常到基地附近一个名叫“黑猫酒吧”的地方喝酒。酒兴之余,他从酒吧的名字和店徽得到启发,为自己的U-2侦察机设计了一个黑猫图案,并为飞行员特地订作了一批标有黑猫图案的飞行夹克。台湾的这个特殊飞行中队因此也被冠名“黑猫中队”。

驻扎桃园空军基地的“黑猫中队”,对外称是“空军气象侦查研究组”。所用飞机为洛基希德·马丁公司制造的U-2。该飞机可以在七万英尺高空巡航。该飞机于1956年进入服役,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高空侦察机,配有8台自动高倍照相机和电子辐射测向机。飞机携带3.5公里长的胶卷,能够摄取宽200公里、长5,000公里的景物,冲印成4,000张照片。U-2飞机只需飞行12架次,就能将全美国摄入镜头内;摄影照片之精细,连地面上的报纸的名称都可以辨别。这种飞机,虽然安全可靠性相对比较差,事故率较高,却极受中情局喜爱。情治部门把U-2飞机称为“神秘女郎”、“黑衣女谍”。台湾空军飞行员,却称这些U-2飞机为“黑寡妇”,因为有不少飞行员因为驾驶这款飞机而命丧黄泉。

台湾先后挑选了32名经过严格选拔的空军驾驶员,派遣美国德州拉弗林空军基地接受U-2飞行训练。共有28人完成训练,4人未完训。28名训练归来的飞行员,共完成220次高空侦察任务,只有17位队员安全无恙而退;其余的飞机员,除了少数训练事故死亡,有十人因为飞机被中国大陆军方的苏式萨姆-2导弹击落而死亡。被击落的U-2飞机共有12架。

从1961年到1965年期间,台湾飞行员驾驶U-2高空侦察机,纵深飞入中国大陆上空三十余架次。飞行的范围,遍及东北的佳木斯、小丰满电厂、沈阳飞机制造厂,河北、北京、包买、西安、成都、武汉、昆明、两广、中越边界、新疆罗布泊原子弹试验场等地,覆盖中国大陆三十多个省市,面积超过一千余万平方公里。

1962年1月13日,“黑猫中队”飞行员陈怀生驾驶的U-2飞机,首次飞入中国大陆领空实行侦察。陈怀生的第一次飞行侦察,就获得意外地拍摄、发现了甘肃省双子城的飞弹试验场,以及停泊在附近的武功机场的图 -16苏式轰炸机。陈怀生的这一次飞行,早上7点从福建省蜘蛛岛进入大陆领空,穿越温州、衢县至安徽芜湖、安庆、蚌埠到河南开封、郑州至山西临汾,折转宁夏、甘肃,再沿着额尔济纳河到兰州、西安,復经湖北武汉、江西南昌、福建鹰潭、南平等十多个省市县,一直到下午5点45分完成任务。全程三千三百二十里,时间长达8小时40分钟,航程3,320里。

U-2飞机每个月都进行同样的侦察飞行。1962年2月23日,“黑猫中队”飞行员上午6点55分起飞,在西安上空发现原子能研究所——这个研究所内有核子反应炉及加速器,还在兰州上空找到可疑的原子能工厂。U-2飞机下午4点50分返回桃园空军基地。飞行时间长达8小时50分。

中国第一、第二次原子弹试验,“黑猫中队”U-2飞机也有侦察、监测。

“黑猫中队”飞行员陈怀生首航安全归来的时候,蒋经国不惜屈尊纡贵,亲往机场迎接。两天后,蒋介石和蒋经国父、子二人又在总统府的士林官邸亲自接见陈怀生,国民党空军总司令陈嘉尚陪同出席。二蒋特意与陈怀生合影留念。“黑猫中心”在二蒋心中的位置不言而喻。(注:1962年9月9日,陈怀生因座机在江西被击落而坠机身亡)。


蒋介石接见并与部分受嘉奖的“黑鹰中队”飞行员合影

 “黑猫中队”U-2带回来的情报,让蒋经国首次了解中国大陆最新发展动向,特别是中共核武器的近期发展情况。所获信息,令蒋家父子及国民党上下忧心忡忡。但是,国民党人并不了解美国人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与美国的合作,确保了美援的供应,也保证台澎金马的安全,中华民国在台湾持续生存发展有了保障。但是,一个拥核而变得越来越强大的中国共产党政府,不仅使国民党“反攻大陆”的梦想变得越来越遥远,台湾的继续生存也受到威胁。蒋家父子一致同意,国民党必须想方设法阻挠中国大陆核项目继续发展下去。然而,没有美国撑腰支持,台湾能够做什么呢?

与台湾的合作,对美国而言是一件事半功倍的大好事。U-2飞机截获的情报,令美国情报部门喜出望外。中情局的一份报告坦言:台湾“黑猫中队”U-2“带回来的照片,使美国情报部门能够监视中国核武器的发展……这方面的情报在当时十分重要,并且没有其它渠道可以获得。”

肯尼迪就任美国总统后,台湾与美国的关系,因为蒙古加入联合国,以及美国国务院给台独分子廖文毅发放访美签证一事,一度陷入低谷,开始闹别扭。访问台湾归来的副总统约翰逊将情况反映到肯尼迪那里,引起肯尼迪的关注。中国问题,一直受到肯尼迪政府的重视。特别是中国大陆发展核武器,令肯尼迪深感不安。因为他明白这件事情将会影响国际政治力量平衡。如何面对中国共产党人的核武器计划,是肯尼迪的一个心结。他在白宫内部有很多讨论,但是都只是停留在讨论上。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计划。为了理顺美、台方关系,解除不必要的误会,肯尼迪在1962年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解释美国在蒙古入联和台独分子廖文毅旅美签证问题上的立场,并且特意邀请蒋介石派他最信任的儿子蒋经国访美面商有关事宜。这就是由中央情报局局长约翰·麦卡尼出面,以国务院的名义,邀请蒋经国二度访美的缘由。

蒋经国访美,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访美最希望做成的事情,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当面说服肯尼迪,支持台湾对中国大陆的核基地实施军事袭击。尽管肯尼迪会谈中没有给蒋经国任何具体行动的承诺,但是蒋经国仍然对肯尼迪和美国政府满怀信心。肯尼迪“出师未捷身先死”,蒋经国感到痛失知己。1964年,应肯尼迪图书馆的请求,他提供了一个他与肯尼迪会谈的“口述历史”资料,深情回忆他与肯尼迪的历史性会晤。他表示:“肯尼迪总统不适时地死于一名精神失常的刺客之手,不仅是对他深爱的家人,对他毋论和平或是战时都矢志不移为之服务的国家,还是对整个自由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蒋经国在地图上向其父蒋介石介绍“黑鹰中队”发现的大陆核基地的位置

三、俄国人说“不!”

 肯尼迪遇刺身亡后,副总统约翰逊继任美国总统。蒋经国意识到,他第一次叩访白宫,并非完全“无功而返”。因为他与约翰逊总统算是老熟人、老朋友。1961年身为副总统的约翰逊访问台湾的时候,蒋经国曾经接待过他。约翰逊一直关注台海事务,被视为“亲台”的美国政府高官。对中国大陆核武器恐惧的不只是蒋氏父子、国民党政府,还有以美国为主的西方盟国。约翰逊继任美国总统后,中国大陆核武器发展的“威胁论”,持续在华盛顿发酵,特别是美国军方的鹰派人物,他们一直主张要对中国发展核武器这件事“有所作为”。古巴“猪湾入侵”事件后变得谨慎行事的肯尼迪死后,鹰派主张在华盛顿逐渐占上风。公开的有关资料显示,约翰逊继任美国总统后的主要议程之一,就是研究决定如何对中国追求核武器这件事作出恰当的反应。蒋经国因此对约翰逊总统抱有信心。

早在1963年1月22日举行的一次国家安全会议上,肯尼迪对中国政府在发展核武器上取得进展一事表示担忧时,资深外交官哈里迈向肯尼迪献计:如果想要停止北京的核武器计划,美国必须与莫斯科合作。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中国共产党人的核计划变成现实。这也是蒋经国与肯尼迪会晤时讨论的议题之一。

肯尼迪死后,约翰逊继续肯尼迪的政策,由助理国防部长尼特兹请求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下简称“参联主席”)搞了一个调查,探讨需要采取什么措施,才能“说服或者强迫”中国接受核武器试验条约。数月之后,参联主席从外交压力到对中国核武器设施进行核袭击必要的步骤等问题,提出了一份详尽的研究报告。与资深外交官哈里迈一样,参联主席的结论是,让中国遵守核试验禁令的最佳办法,是“美国、苏联一起釆取联合措施”。参联主席显然无法理解中、苏分裂的深度影响,但是他仍然相信,莫斯科处在一个比华盛顿更能左右北京立场的位置。不过,他现实地认识到,无法确保公开的军事行动,或者任何其他方式,能够保证中国会屈从核武禁试条约。

尽管如此,约翰逊政府政策制订人明白,这样的军事行动效果有限。当时的一份政府政策备忘录指出:“直接打击中国共产党人的核设施,最多只能让其中断几年(也许4到5年)。”

也参加到这个计划的讨论的中情局则认为,如果釆用公开的军事行动不合适,另一个可能性就是秘密袭击。

1964年4月,约翰逊政府智囊团得出结论:“秘密行动似乎是最可行的政治方案。”

原肯尼迪总统特别助理邦迪在一份备忘录中指出:“这种可能性,包括对中国发出反对其搞核试验的警告,或者一个可能放弃地下测试的承诺,如果他们无论如何要搞下去,就要追究责任;甚至一个可能的预防性军事行动的合作协议。”


苏联驻华盛顿大使杜勃里宁

美国国务院一份秘密备忘录档案显示,1963年5月17日,肯尼迪总统特别助理麦克乔治·邦迪,与苏联驻华盛顿大使杜勃里宁碰头,俩人“共进午餐”二个半小时。俩人的谈话,着重于美、苏合作打击中国的可能性。但是,当邦迪想要就中国核武器计划问题与杜勃里宁进行“私下和严肃的交换意见”时,杜勃里宁表示没有兴趣。

邦迪在备忘录中写道:“我坦率地告诉杜勃里宁,如果苏联政府有兴趣的话,我们会随时就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进行秘密和认真的探讨。”

然而,杜勃里宁没有直接回答邦迪的问题。杜勃里宁说,苏联已经认为,中国成为一个核国家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邦迪当时的理解是,莫斯科试图重温与北京在1950年代的亲密友好关系,所以他们没兴趣中断中国的核追求。据称,肯尼迪的另一主要苏联问题专家哈里迈,也曾试探过赫鲁晓夫对中国共产党人拥核的看法。赫鲁晓夫对哈里迈的问题不置予否。因此,杜勃里宁的态度,反映了苏联当局对中国核武器问题上的一贯立场。由于美国与苏联在1963年签署了核武器禁试条约,美国与苏联的关系,当时要比与中国的关系好得多。

得不到苏联方面的积极响应,约翰逊政府的官员们便把注意力转到另一个方案。在1964年9月的一个会议上,五角大楼一个名叫享利·罗文的文职分析员提出,可以采取“有限非核袭击”的方式,摧毁中国的核设施。罗文的提议,在美国政府内部引起激烈的争论。罗文断定,未来15年将是一个可怕的时期。罗文引用苏联作例子:“苏联的第一次核试验,坚定了斯大林发动朝鲜战争的决心。”“中共拥核武后,会比苏联更冒险。”

但是,约翰逊政府的另一名官员不同意罗文的说法。他认为“拥核使人更加谨慎小心。苏联人现在就是如此。”

同年9月,中情局通过分析台湾国民党空军“黑猫中队”搜集的图片资料后认识到,中国大陆已经完成在罗布泊核试场地的准备工作。一场核爆炸试验迫在眉睫。约翰逊政府的官员们不得不面对现实,着手准备让美国人民和世界,应对中国核爆炸引起影响的一系列对应措施,希望能尽量减少此事带来的震撼和影响。

9月底,中情局长约翰·麦卡尼又向美国的西方盟国领导人通报了中国即将到来的核爆炸。国务卿腊斯克在公开场合表示,美国巳经预期中国很快会成为一个拥核的国家。


“黑猫中队”U-2高空侦察机拍摄的中国西北某地核设施照片之一

10月15日,美国中央情报局重新分析了它获得的包头核反应堆的情报后,确认这个设备巳经运行了很长时间,中国已经拥有足够的核材料进行一次核试验。于是,中情局正式改变原来“中国直到1965年中旬才能进行核试验”的预测。中情局的科技情报官员下结论:“我们相信未来6至8个月的某个时刻,中国会进行一次核试验。”—— 中央情报局的这个评估事实上太保守了。

翌日,1964年10月16日,约翰逊总统正在白宫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几名高级官员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有关苏共总书记赫鲁晓夫下台一事。突然助手进来传话:中国今天下午3时在西部罗布泊进行了令人担忧的核爆炸。

约翰逊总统闻讯,中断会议,立即召开新闻发布会,向记者发表简短讲话,告诫美国人、西方盟友不必惊慌……

可是,中国人如此出其不意地闯入大国核俱乐部,世界能不为之瞠目吗?在未来的几天里,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消息一直占据世界主要媒体的头版头条……

四、山姆大叔也说“不!”

中国大陆原子弹爆炸成功,意味着国民党歇止中国共产党政策的失败。台湾欲借美国之手,将中国大陆核武器计划扼杀于襁褓之中的如意打算完全落空。蒋经国和他父亲蒋介石一样,这段日子里充满了焦虑,整日坐卧不安,夜不能寐。

为了安抚盟友台湾,约翰逊总统通过国务院美国驻台大使赖特,向国民党外长沈昌焕通报了中共原子弹爆炸的有关情报。三天后的下午,蒋介石夫妇和美国驻台大使赖特就中共核爆炸的影响举行会谈。蒋介石希望美国和中华民国能从现在开始携手共同重新审视对大陆的政策,并联合制定出“新的解决办法”。蒋介石重弹老调,要求美国支持其反攻大陆,或以美国为首组建“亚洲反共联盟”。会谈后赖特立即向美国国务院汇报蒋介石的态度。


美国副总统约翰逊1961年5月访问台湾时受到二十万民众夹道欢迎之一景

蒋经国的反应则更为积极和务实。他当即建议美国方面派出一个由高级官员组成的工作小组,赴台与国民党高层商讨中共核爆炸带来的政治和军事影响。约翰逊总统派原中央情报局台北站站长克莱恩赴台。克莱恩与蒋介石、蒋经国父子有私交,这将有利于美国与二蒋和国民党官员达成良好的沟通。

正在日本的克莱恩接到白宫的指示,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于10月23日飞抵台湾。克莱恩一出机场就立即与蒋经国、外交部长沈昌焕等人见了面,向他们介绍中共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具体情况。美国驻台湾大使赖特等使馆主要官员也在场。在会谈中,克莱恩见证了台湾国民党上下对中国大陆拥有原子弹的恐惧。沈昌焕介绍说,台湾街上的老百姓都在谣传,说中共只须三个小炸弹就能够消灭台湾最大的三个城市:高雄、基隆和台北。国民党军队的副参谋长总长余伯泉也火上添油说,美国的核威慑对中国大陆一点阻唬作用都没有。

克莱恩第二天与蒋介石见面,转达约翰逊总统的问候,重申了美国的立场。没想到,克莱恩的话刚说完,蒋介石就暴跳如雷。蒋介石说,美国防御台湾的保证,不足以平息中共核爆炸引起的恐慌。美国仅仅对中共实行孤立的政策是不够的,中共反而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完善其核武器。中共的目标是他本人和台湾,如果台湾被消灭了,整个亚洲将受到严重的威胁。美国未能将中共核武器扼杀于萌芽之中,所以才会有今日结果。 蒋介石对美国关于防御台湾的许诺毫无信心。他警告美国现政府必须检讨其政策。蒋介石认为,美国应该支持台湾,及早铲除还没有进入实用阶段的中国大陆核武器……

翌年9月下旬,受父亲的委托,蒋经国又到美国进行为期十天的第三次访问。蒋经国当时的身份是中华民国国防部长。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再次游说美国政府,在还不是太晚的时候,彻底铲除中国核武器的威胁。

9月23日,蒋经国第二次来到白宫,与约翰逊总统见面。俩人是老朋友重逢,相谈甚欢。在会谈中,蒋经国再次向约翰逊提出美国支援台湾袭击中国核设施的建议。


蒋经国与约翰逊总统在白宫

但是,1965年的华盛顿,政治风向已经转变。当北京拥核成了既定事实,当苏联人对美国联手惩罚中国的提议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后,约翰逊政府决定放弃先发制人袭击中国的打算。尽管约翰逊亲热地接待了蒋经国,但是俩人会谈结束时,他没有给蒋经国任何对中国采取军事行动的许诺。约翰逊在1964年12月给蒋介石的一封信中就明确表示:“中国共产党人发展核武器无法削弱美国保护台湾的决心。”但是美国和西方盟友“主要通过政治途径、而非武力打击中国共产党人。”约翰逊政府传递的信息十分明确:不鼓励蒋介石向大陆发起军事行动。东南亚的越南战争愈演愈烈,美国不会卷入亚洲另一场无谓的战争……

接下来的5年里,美国人惊讶地发现,苏联与中国重温旧好完全成了一场白日梦。莫斯科与北京的关系持续恶化,最后竟然在两国边境发生激烈的武装冲突。为了“教训一下中国人”,1970年代初,苏共总书记勃烈日涅夫意欲对北京实施核打击。苏联人通过外交途径,向尼克松政府试探美国的态度。山姆大叔的答复竟然是:“不!”

原因是尼克松总统当时正在寻求与北京和解谈判的机会。他的国务卿基辛格博士,不久之后,秘密地从卡拉奇登上了一架穿越希玛拉雅山飞往北京的波音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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