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过得太不容易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新冠病毒席卷城市和乡村，高热和疼痛让人们辗转难眠，发热门诊开始排长队，感冒药和退烧药一度“一药难求”。
“请问，你有药吗？”
一种求药焦虑症通过社交媒体迅速蔓延。
“我有！”
一个个药物互助的小小善举马上在附近完成连接，并通过互联网迅速辐射到中国的角落。

一个个药物互助的小小善举通过互联网完成连接。/图虫创意
这是一个人帮另一个人的故事，也是所有人帮所有人的故事。
今天，药物紧缺已经获得极大缓解，瘫软的我们已经重新下床。
当2023年的阳光沐浴在每一个人身上时，我们发现，“平庸的恶”难防，“小的善”易行，它不需要大撒金钱或个人牺牲，只需将内心之善化为举手之劳、个人专业优势服务于具体而微的他人之需，将个人的道德良性选择融入日常。
小的善，是一次个人的道德选择，是一次对如何做好人的回答，也应该是一种好的生活方式和一个健康社会的必需品。
谢谢，身边的你
2022年12月22日，艾大荀在豆瓣上发布的一条广播火了，在豆瓣上被2000多人点赞，还被搬运到微博，被超过6000人转发、获得8500多个赞。
艾大荀记录的是自己在县城里送布洛芬的经历：她在网上看到一位男士留言说需要4粒布洛芬，她就剪下4粒打算送给他，到了约定的时间，这位求药的男士却迟到了，正当她认为对方没有时间观念的时候，对方姗姗来迟，递给她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通电话时，这位男士问过药要多少钱。因此大荀正准备拒绝，对方却说不要紧的，是贺卡——原来他迟到的时间是去买贺卡、写贺卡了。
决定送药的时候，大荀优先考虑了那些家里有老人和小孩的求助者。这位男士的信息显示，他家有两个小孩，还有老人。后来，艾大荀看到，贺卡里写满了感谢的话语，落款写着：
“来自一个家庭的答谢。”

小贺卡承载一个家庭的感谢。/《丈夫得了抑郁症》
艾大荀不是一个喜欢主动社交的人，这样隆重的答谢，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在朋友圈，她看到了男士的全家福，知道对方刚开了一家餐馆、卖着39块一只的烧鸡。她想，要不过两天去捧捧场，或者点个外卖。
随即她又有些担心，这么大一家人，自己给的药，够吗？
但几天后，男士发来微信再次感谢她，说妻子发烧了，吃了她送的药之后好多了。大荀这才放下心来。
前一天晚上，住在广州的路西把多余的抗原送给了陌生人。
她居家隔离了一周，总算“阳康”了，听说好多地方都买不到药，想用自己富余的药帮别人。
不过，她有些迷茫，自己手里省的几颗布洛芬和两支抗原，到底要怎么才能给到需要的人手里呢？
打开朋友圈，她发现一张绿色的小程序码图片正在刷屏，图片上写着“新冠防护药物公益互助”。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路西扫码进入小程序，发现在距离自己不到300米的地方，有人求助“需要抗原2支”。路西点击了“我可以提供帮助”，随后添加了求助者留下的微信。

通过公益互助小程序将抗原送到需要的人手里。/图虫创意
通过对方的朋友圈，路西发现求助的女生和自己年纪相仿，就住在隔壁的小区。她们甚至去过楼下同一家杂货店。
看到短短300米的距离，路西打算直接把抗原送到她家，没想到对方贴心地说，外面阳性太多，自己也在发烧，别传播病毒了，叫个闪送吧。
很快，骑手就把抗原送到了求助者手中。收到抗原的女生拍下照片，感谢路西的帮助，同时把小程序码分享到了朋友圈。
路西也跟着转发了小程序码，号召更多人加入这场互助。到了晚上，她发现，又有3个用户向附近的陌生人送出自己手中的药品。她挨个儿给朋友们点赞、评论，还把小程序分享到了自己的家族群、公司群和小区群。
尽管手里的药物几乎都送了出去，路西还是会时不时打开小程序刷一刷信息广场，看看周边还有没有人缺药，有没有更紧急的，自己还能不能帮上忙……
在信息广场上，越来越多“阳康”的人把多余的药物信息挂了出来，其中有人的药也是来自好心人的援手，他们的药物来源一栏写着：他人赠予。

越来越多“阳康”的人把多余的药物信息挂了出来。
“人类社会该有的样子”
最缺药的那段时间，也是参与药物互助的人最多的一段时间。
据悉，“新冠防护药物公益互助”小程序总共收集到数百万条求助及帮助信息。
根据2022年12月25日的数据，深圳、杭州、上海、广州、南京，是发布求药信息最多的城市；提供药品最多的五个城市，是北京、深圳、上海、广州、杭州；从用户发布的关键词看，需求量最大的三种药品是抗原、布洛芬和对乙酰氨基酚。
海量的数据背后，是一对又一对送药和收药的普通人，以及无数个关于相遇和相助的故事。数万颗布洛芬的奇幻漂流，是上万人的爱心接力。

药物“漂流”背后是上万人的爱心接力。/图虫创意
深圳的@树袋 送出了2支抗原，他说：“我帮助了附近发烧的陌生人2个抗原，对方要给钱，我拒绝了，他又给我点了杯奶茶。听说我还没‘阳’后，对方怕感染我，让我把抗原找个隐蔽的地方放下，戴好口罩，看到他靠近赶紧跑。有点接头那味儿了。”
上海的@zoe 在一天时间里打出去30多个电话，在短时间里直接帮助了4个人。他提前扫描了布洛芬的说明书，打印了十几份出来，送药时贴心地附上了说明书。
“有人问我这个药一天吃几颗，我就告诉他，看看说明书比较放心。”

担心用药安全，@zoe在送药时附上了说明书。/视觉中国
一位浙江女网友的孩子从感染中恢复后，正好还剩有一些美林——这种可以用于儿童的布洛芬混悬液，是当下最缺少的药物之一，于是她把信息挂上了“新冠防护药物公益互助”的小程序。
不到10分钟，就有电话打进来，声音有些犹豫：“是孩子用的对吧？多少钱？”
她表示，不用钱，拿去给孩子用吧，但对方还是有些犹豫：“我现在过来取，但我可能也‘阳’了……”
“没关系，我也在发烧。”
后来，来拿药的家长硬塞给她一箱牛奶，说刚从超市买的，隔着塑料袋，他的手没碰过……
在分享这个故事时，她说，那一瓶药哪里值一箱牛奶啊。可在最后一句，她又写下：“这才是人类社会该有的样子，我始终认为。”
一位求助者在“新冠防护药物公益互助”小程序上替朋友求4颗药。帮助他的人记得，为了把药及时送到朋友手上，这位求助者花了快100元的跑腿费。
可当被问到“那你自己呢？你有备药吗？”的时候，求助者回答说，如果自已有早就给那个朋友了。
看到这个自己都没有准备却还在为朋友操心的人，帮助他的人也受到了感动，给对方说：“那我给你朋友送8颗，你朋友康复了，就留给你用。”
在“新冠防护药物公益互助”小程序上，4颗布洛芬、2支抗原，是默认的求药数量——通常来说，4颗药足够一个人扛过新冠感染的发烧期。

4颗布洛芬、两支抗原，是默认的求药数量。
但多出所求的那4颗药是来自陌生人的加倍关心，正如他们关心自己、关心身边的人，他们也在有余力的时候关心世界和远方。
来自葫芦岛的@Eva 说，自己已经不知道送出去了多少布洛芬，总之现在出门就多带8颗药，碰见谁有需要就送。
这个冬天，布洛芬或许是最稀缺的物资之一，但在紧缺和紧张中、在发烧和咳嗽中、在焦急与焦虑中，滋生出了那种我们曾经拥有但险些忘记的东西——这个时代真正的稀缺品。
这种人类共通的关怀，正推己及人，平等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并将一直传递下去。
咳咳，一款小程序的上线
时间回到2022年12月17日。
腾讯出行服务负责人郑东阳注意到网上求药的信息越来越多，他担心还有很多人没有准备好应对即将到来的新冠病毒感染高峰：
“还有没有其他人缺药？还有没有其他人有多余的药可以分享？”
郑东阳发现，有人正自发地进行药品互助，可是目前还没有一个对接信息的平台，也缺乏互助的方法。

人们自发地进行药品互助，但还没有一个对接信息的平台。/视觉中国
他想起自己的团队曾在去年7月河南暴雨期间做过一款互助工具，当时，他们在24小时内就快速上线这个产品——如果在当初的基础上，或许这一次也能很快上线一款帮助大家进行药品互助的程序。
当晚，郑东阳就开始和同事一起着手进行药物互助小程序的研发。刚开始，只有两个人在忙这个项目，后来陆陆续续有更多人加入了进来。
代码写着写着，不停有同事“阳”了，又有新的同事加入。12月19日，药物互助小程序开始上线内测。
经过一天的内部试用和改进后，12月20日，“新冠防护药物公益互助”小程序正式对外传播，不到两日时间，用户访问量已经达到百万量级。
一开始，他们的想法简单而热切：利用之前产品和技术上的一些积累，尽快为用户提供一个互助的工具和平台，但公众对小程序的反响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也让他们感受到其中的责任。
之后，关于打击药品违规买卖、保护用户隐私安全的各方面逐步得到优化。为了快速做出相应的迭代，更多的人加入这个项目，而这个小程序也从最初的简易版本，逐渐演变成能够向特殊人群倾斜、信息甄别更准确的实用工具。
创造这个小程序的人，也是它的第一拨使用者。
郑东阳在第一时间发布了“我有多的药”，并陆续送出了16颗布洛芬。有团队成员发现，自己前一天帮助过的人，第二天也加入到了为他人提供帮助的队伍。
这个分享药物、传递爱心的小程序得到公司内部的大力支持，不过，对于这款小程序的未来，开发团队并没有更多功利性的考量。
面对四面八方的致谢，他们说：“期待我们这个产品早日下线，大家早日恢复更常态化的生活。”
他们认为，药品、物资的短缺只是暂时的窘境，长远来看，在供给侧的压力缓解后，药品的供需关系也会回归正常。
一个小程序很小，但它却把每一个小小的善意放大，连接了无数的附近，连接了无数的陌生人，这道情感的桥梁，在邻居与邻居、小区与小区、街道与街道、城市与城市之间纵横交错，甚至通过药物的自然流转，推动一个陌生人社会走向半熟社会。
这就是互联网科技的力量，也是互联网科技的善意与文明。
作者：陈清扬
校对：赖晓妮
排版：嘻嘻
封面：《四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