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丨徐向前和阎锡山

前言

在国民党反共的那段岁月中，共产党不少高级将领的家人惨遭敌人杀害。

要知道，开国大将徐海东在参加革命后，亲属66人都遭杀害，其中27位为他的近亲，39位为他的远亲，至今徐海东将军的老家还有一座10米高的“徐海东亲属烈士墓”，而陵墓亭额上的“光荣流血”四个大字，正是出自徐帅之手。

不过阎锡山作为“山西王”，看在同乡的份儿上，并没有找徐向前元帅家人的麻烦。

徐向前和阎锡山渊源

1919年，阎锡山创办了山西省立国民师范学校。

这所学校的校址在太原市小北门街，阎锡山办这个师范学校，确实了下了本钱。从校舍的建筑到学校设施布局，在当时整个山西都算得上是一流的。
学校分为东西两个院落，东大院是教室、教员室、理化实验室还有大礼堂和图书馆等。校部在小北门街的路东，路西是大操场和校园，教职员工宿舍在西区。学校修建了比较显眼的大门，上面写着“国民师范学校”六个大字。

而当时徐向前正在河北省阜平县城的一家书店当学徒。


图丨徐向前旧照（左一）

在那个年代当学徒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那会年满16岁的徐向前，天不亮便得起床，打扫院子，又挑水，等店东家睡够懒觉起床后，他还得赶快给打上洗脸水，整理卧室，把夜壶倒掉、刷干净，还有什么劈柴、做饭啦，甚至帮店主婆娘带孩子啦，这些都是店徒要干的事。

这些活干好了，你才能混下去；干不好，挨打受骂乃是家常便饭，要是不服顶撞的话，那就直接打包袱回家吧。

徐向前之所以能够忍受下去，一方面这是他的父亲费了几番周折才给他找到的差事，他不想让父亲的苦心白费，另一方面则是，这家店主原来是念书人，店里存书不少，徐向前在这里当学徒，最得意的是不花钱能够看到许许多多的书。

在这一点上，东家虽然不太高兴，但也并没有过多限制徐向前。白天时间都用于工作，徐向前是不能看书的，他只能在晚上点起煤油灯借助豆大微光看看书，这一看就是半夜。后来，东家发现他看书时间长，耗费灯油，就催促他早点睡觉。


图丨徐向前

别的事情，徐向前都听，照着东家说的办，唯独看书的时间，他不愿意妥协。不管店东家怎么说，他还是秉灯苦读有时直至天亮。

在之后的日子中，随着社会形势的动荡，徐向前所在的这家书店兼日用杂货的生意一天天萧条起来，有倒闭的危险。而店东家又在找别的出路，兼做起面坊来。这可苦了店徒徐向前，白天的时候，他得看磨、磨粉，晚上还得起来几次，给牲口添草添料，把牲口喂饱。

每天累得徐向前都是腰酸背痛，有时他都有卷铺盖回家的想法。正当徐向前熬不下去时，他突然接到哥哥徐受谦的信，说阎锡山要创办山西省立国民师范学校了，全部官费，问弟弟徐向前是否回太原报考？

徐向前接到哥哥的信，兴奋得一夜没能睡着觉。

就这样，徐向前的学徒生涯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直到太原国民师范招生时才离开了书店。对于这两年的学徒生涯，徐向前晚年曾感慨道：

“我亲身感受了店员徒工生活的苦难，应该说，这也是上学，我在这个“学校”里受的教育，比正规学校要深刻、实际得多。”


图丨阎锡山

徐向前很顺利地便通过了考试，成为了国民师范创办起来招收的第一批学生。当时国民师范第一期属于试办，叫做山西省国民师范学校速成班，学制二年，学生是官费，统一着装军制服。

学生大多数住校，过半军事化的生活，课程表里有军事课、早出操，晚点名，哪一样也不少。就连中国传统武术也都列入课程表中，徐向前元帅晚年所打的那一套太极拳，就是青年时代读国民师范学的。

师范学校的军事教官，是由阎锡山派遣晋军部队营级以上军官担任。

阎锡山在辛亥革命以后，一直担任山西的督军兼省长，他又是军人出身，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在他创办的私立中小学里都有军事课。山西省立国民师范学校，作为阎锡山培养人才的基地，更是准军事教育性质的学校。

这所学校的第一任校长，是日本宏文师范毕业，和阎锡山一起闹革命的赵戴文。阎锡山将这所学校的事情全权交给此人来办理，自己则是每周来学校检阅和训话。


图丨阎锡山

阎锡山在山西提倡“民智”，发展国民教育，办中学，建师范，确实是做了件大好事。这些从学校里毕业的学生，在阎锡山各级地方政权、军队里做事的不少；同时，也有一批青年成为了坚定的共产党人，其中徐向前、程子华、王世英等等都是毕业于阎锡山所创办的这所学校。

徐向前在河北阜平县城一家书店当了两年有余的学徒，吃够了学徒生活的苦，但也锻炼了他的意志，他读了许多书，激发了他以习军学武为受欺凌的贫苦百姓抱不平的志向。但是，真正系统地学习到文化知识，接受准军事教育，还是在山西省立国民师范学校那两年正规的学习。

这也为徐向前以后投身革命事业作了知识上的准备，同样在这一阶段内，徐向前对于阎锡山还是非常敬佩的。

徐向前在这所学校上学两个多月后，全国便爆发了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山西各地学生奋起响应，受阎锡山控制的国民师范学校，同样沸腾了起来。学生们走出校门游行示威，宣传演讲，徐向前本人较为沉默，就跟着一些同学走街串巷，贴贴标语，听听演讲。


图丨五四运动期间，北京的爱国学生在天安门前游行示威

五四运动的发生，对徐向前的思想造成了很大的冲击，逼得他想明白了一些问题。在空闲时间内，徐向前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阅读小说，而是寻找一些与政治形势有关的书刊阅读。

第二年，“五四”运动一周年，学生们又举行纪念活动。徐向前作为觉醒中的一个学生，又再次走上街头。阎锡山在得知后非常担心，又像往常一样开始镇压学生运动。与此同时，徐向前从人们的议论中和对付爱国学生的举动中认识到：阎锡山是只准学生规规矩矩，不准革命的！

对于阎锡山，徐向前心里开始划起了问号。

徐向前在国民师范一期速成班学习两年期满后，正式毕业，被分配到太原以北30里的阳曲第四小学当教员。从学生到先生，看起来很平常，但对徐向前而言又有着不同的意义，他开始承担一部分社会责任，启蒙者的责任。

徐向前在刚工作一学期，刚有点经验后，便惨遭学校辞退。至于说学校为什么要辞退徐向前？“辞退书”上用词简单、委婉，根本看不出名堂来。徐向前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在学校的种种过往，并没有做错什么，校长和同事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图丨徐向前

他将“辞退书”拿到手里，苦苦思索，怎么也找不到答案。徐向前的姐姐，让他去学校问个明白，可他并没有去，反而说道：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明白不明白都不会再叫你干了。

过不久，经过他父亲的托人说和，失业在家的徐向前，来到河边村当上了川至中学附属小学的教员。徐向前在这所学校内任教两年，在此期间内，徐向前头脑中打倒军阀、改造世界的愿望更加强烈了。在教学中，徐向前经常找机会向学生讲述一些当下发生的事情，以及类似的历史事件，让学生自己进行思考。

徐向前所讲的这些内容，不知道怎么会被校长所知道。对方郑重其事地出面干涉，并询问道：“你为什么要向学生宣传这些？”

徐向前听后，则反问道：“我向学生讲的什么呢？又为什么不许讲这些？”


图丨徐向前

徐向前平时不爱多讲话，但他生来脾气倔，认定是正确的他是绝不改变的，为此徐向前又一次被辞退了。

失业之后，徐向前又面临着同一个找出路的问题。不过这次和上次有些不同，如果说上次是想找一条养活自己的路，那么这一次则主要是想要寻找一条救国救民的路。

分道扬镳

1924年1月，在山西北部地区，正是北国风雪严寒季节。眼看是春节过大年的时候，徐向前按捺不住，便跑到太原来了。

寒冬腊月的季节，徐向前在太原找了好几天工作，却没有什么收获。直到某天晚上，徐向前听在军队里做事的哥哥说，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正在上海招生，而且这所学校是孙中山先生办的。

徐向前对孙中山先生很是敬佩，为此便有心思前往黄埔军校学习。

徐向前回到老家后和父母告别后，便和几个同乡、同学，一起乘坐火车直奔上海了。徐向前和同来上海参加考取黄埔军官学校的朋友们来到上海的时候，正好是1924年的春天。

在经过一番考试后，徐向前成功被黄埔军校录取。然而，就在第一期开学不久，便爆发了第二次直奉战争。这次战争，是北洋军阀混战时期规模最大的一次，孙中山率兵到韶关，准备北伐。当时徐向前作为孙中山的卫队，一起来到韶关担任警卫任务。


图丨徐向前讲话

徐向前在首次上战场后，深刻地认识到作为一个将来的指挥员，如何在战场上使用战术，如何根据形势而变化。最关键的是，徐向前亲身体会到，作为一个军人，包括指挥员，打起仗来勇猛如虎，才能压倒敌人和战胜敌人。

在之后的日子里，徐向前在黄埔军校中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为他日后统兵作战奠定了扎实的基础。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先生病逝后，黄埔军校全体师生都向孙中山先生致哀。

在孙中山先生病逝后，徐向前看来由蒋介石所把持的黄埔军校无法再待下去了，必须想想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当时徐向前便和自己的几位同乡一起商量去哪里工作，徐向前提议道：

咱们不是已经对下面要走的道路考虑过了吗？投靠蒋介石这步不能走，回山西投靠阎锡山这步同样不能走，阎锡山这家伙很狡猾，开始的时候他可能利用你给他干事情，等到用够的时候，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踢走或者暗地处死……


图丨阎锡山

徐向前自从心里对阎锡山打上问号后，便在不断地观察着阎锡山，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阎锡山和他不是一路人！

正是因为如此，当徐向前在考虑自己的发展方向时，毫不犹豫地便将阎锡山的势力给排除。当时徐向前的想法是投奔国民军冯玉祥，他们几人在商量过后，便写了报告给蒋校长，要求到国民军第二军做事。

原本在徐向前的脑海中想着，国民军嘛，一定有正规军的样子。结果在工作一年后才了解到，这个部队名义上是“国民军”，实际上还是土匪部队的本质，每天无所事事，根本不训练，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

就当徐向前思考要不要离开时，张作霖联合吴佩孚向冯玉祥的部队发起了进攻，徐向前所在的部队哪有什么战斗力，被敌人打得是落花流水。在这种混乱的时刻，徐向前便和自己的几位老乡一同返回了自己的老家五台山。

趁着一片混乱之际，徐向前和几个同乡一起逃回了山西五台山老家。在回到山西后，徐向前同样发现阎锡山和其他军阀没有什么两样，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


图丨徐帅在解放战争结束后

徐向前的父亲询问道：“你这次回家后，还走不走？”

“走！”徐向前坚定地回答道。“只要是军阀的队伍，我就不干，我就不信没有为百姓谋幸福的部队！”

徐向前仔细想了想，便决定再次南下，寻找自己的人生道路！

南下后，徐向前在武汉见到了北伐军中许多黄埔同学。这些黄埔同学大多都是北伐战争中的军事指挥员，他们向徐向前介绍了北伐军进攻作战中的光辉战例和黄埔学生战斗中英勇不屈的故事。

徐向前是黄埔军校的高才生，同学们对他都很敬佩。在经过同学介绍后，徐向前来到了号称“第二黄埔”的武汉军校当了第一队少校队长。


图丨徐向前

这所军校，培养出不少从事革命活动的人，不少师生原本就是共产党员，或国民党左派人士。徐向前在决定自己一生奋斗道路的关键时刻，他从不盲从，更不随波逐流。徐向前在经过谨慎地考虑后，于1927年正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自此跟阎锡山分道扬镳。

徐向前走上了一条救国救民之路，而阎锡山依旧沉浸在自己当大军阀的美梦中！

徐向前回乡探亲

1937年9月中旬，离家12年的徐向前，借着回山西同阎锡山谈判的空隙，在战友们的支持下，决定回家乡瞧一瞧。

徐向前和警卫员走在回乡的道路上，向他们讲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走着走着，徐向前看到道路上有一位老农正背着东西，费力的走着。徐向前急忙走上前去，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父亲。

父子两人多年未见内心十分激动，徐向前接过自己父亲手中的重物，搀扶着父亲一路回到村中。尽管离开家乡12年，但家乡的面貌在徐向前眼中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当村民在得知徐向前归乡后，便纷纷前来看望，询问他十几年来的遭遇。


图丨徐向前晚年（右）

徐向前如实地讲述了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种种经历，在将乡亲们送走后，徐向前便好好地询问了亲人们这些年的情况如何。说实话，徐向前在归乡时内心非常的忐忑，他非常担心自己的家人因为受到自己的拖累，而遭到敌人的迫害。

因为在革命斗争当中，徐向前不少战友的家人便惨遭反动势力的迫害，为此他很担心自己亲人的情况。不过在归乡路上，遇到了自己的父亲，在得知亲人全都健在的情况后，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后来徐向前听妹妹说，在当初国民党反共的那段时期，阎锡山看在同乡的分上，并没有来家里找麻烦。只是有次蒋介石派来两名副官前来询问：“你们知不知道徐向前的下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徐向前父亲则回答：“自从我儿子考上黄埔军校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连点消息都没有，我正要找你们蒋校长要人呢？”

徐向前父亲的这番话，也是让那两位副官哭笑不得，只好离开了。


图丨阎锡山

徐向前在听妹妹讲完这个故事后，看着眼前健全的亲人们，同样感慨地说：“阎锡山重同乡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