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江湖传说千奇百怪，其中有一条就是植物学实习的时候，老师一般走在最前面，主要的作用就是遇到不认识的菊科植物通通踩死，免得被学生提问答不上来。其实菊科植物并没有那么可怕，老师们走在最前面，可能主要也不是针对菊科植物下手，因为在实习的山野之间有比菊还要可怕的存在——“草”！


“离离原上草，全都认不出。举头望明月，再问我走了。”——著名诗人日历娘。丨Dustin V. S. / wikimedia commons

“草”

所谓的“草”，并不是分类学上一个单独的科，而是一大类看着是草，开花也不甚明显，数量庞大，种类繁多，鉴定困难的“草”的统称，包括但不限于莎草科、禾本科、谷精草科等。


长在水边的谷精草，开着白绒绒的小花，就算是开花的时候你也不一定认识。丨J.M.Garg / wikimedia commons

在这些长着复制粘贴脸的草当中，禾本科与我们的生活关系最为密切。我们所吃的大部分粮食作物都来自禾本科，作为人生真谛的蔗糖也主要产自禾本科的甘蔗，而制作竹器的各种竹子更是人类的好伙伴。今天的主角——草地早熟禾Poa pratensis，正是禾本科的成员之一，而且其地位颇为重要。若是没有它，国足就不至于输得那么惨了，因为这项运动可能就不存在了。


草地早熟禾属于根茎-疏丛型草。丨Rasbak / wikimedia commons

从名字上，我们就能看出来草地早熟禾生活的环境，生于各种草甸、草坡、草丛之中，甚至就是这些草本植被的主要组成部分。草地早熟禾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分蘖[niè]方式为根茎-疏丛型，是由短根茎把许多株丛联系起来，形成稠密的“草网”，因此具有很好的水土保持能力。同时，草地早熟禾能形成平坦而富有弹性的草皮，是城市中极为常见的草坪绿化用草。草地早熟禾在冬季地上部分依然能保持较长时间的绿色，所以在北方城市绿化中更是大受欢迎。


在城市中生长旺盛的草地早熟禾。丨Matt Lavin / wikimedia commons

运动场的草坪可不简单

根据生长季节的不同，草坪用草一般可分为冷季型草和暖季型草，二者的区别主要在生长的季节。常见的暖季型草主要是结缕草属、地毯草属、画眉草属等。暖季型草适宜生长温度为25~35℃，其生长季多在夏天，耐热但不耐寒，温度低于-5℃往往难以耐受。暖季型草的优势在于耐性强，竞争力强，可越夏，生长缓慢，可粗放管理，但叶片坚硬，质地粗糙，绿期短，常用于边坡草坪和学校里坑坑洼洼没人管还严禁学生踩踏的运动场草坪。


结缕草Zoysia japonica组成的暖季型草坪。丨hakone / inaturalist

而常见的冷季型草有早熟禾属、黑麦草属、羊茅属和翦[jiǎn]股颖属，主要在春秋二季生长，适宜生长温度在15~25℃之间，超过30℃往往生长缓慢，甚至会出现短暂休眠现象。冷季型草比较适应北方的寒冷气候，耐寒性强而抗热性差，绿期长，抗病虫害能力差，需要精细管理。


草地早熟禾组成的冷季型草坪。丨Bluescan sv.wiki / wikimedia commons

冷季型草坪通常养护成本昂贵，养护得当的草坪翠绿而柔软，仿佛毛绒绒的羊毛厚地毯一般，无论滑铲、滑跪、打滚还是劈叉后空翻，都不会伤着。而草地早熟禾正是一种专业运动草坪常用的冷季型草，由于出苗成坪速度较慢，通常会与出苗快、成坪迅速的先锋草种黑麦草混播。


温馨提醒：滑跪有风险，小心从“梅西”变“没膝”（虽然罗本不会）。

平平无奇？是你不认识它！

在今年年初间接引爆学术界的不知名搜索网站——中国知网上以“草地早熟禾”为关键词进行搜索，我们可以发现针对草地早熟禾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生理特性，尤其是抗逆性的研究上。草地早熟禾虽然相貌平平无奇好似古天乐，但事实上娇贵堪比豌豆公主。


草地早熟禾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走美强惨路线。丨电视剧《圆月弯刀》& MichaelPloujnikov / wikimedia commons

一般在经过春季生长之后，草地早熟禾高度较高，但是在夏季并不能过度修剪，一个原因是过度的修剪容易造成病原微生物侵染伤口，引起疾病，另一个原因则是过度的修剪会导致茎尖生长点受损，影响秋季生长，同时还会使得叶片受损严重，进而影响光合作用的进行。这些研究越深入，越有利于我们筛选草地早熟禾抗性更好的品种，进行草坪用草推广。


一般来说，有这样船形叶尖的草坪草，就是草地早熟禾了。丨Erin Faulkner / inaturalist

虽然有不少人在研究草地早熟禾，但是更多的人还是选择对禾本科植物敬而远之。尽管草坪草天天见，天天不许踩，天天偷偷踩，天天不认识……天啊！天天做错了什么。这可能还是因为草坪草太过常见，而又不具有吸引人目光的特色。当然啦，禾本科物种众多，形态相似，难以辨识，没开花时长得差不多，开花时……花呢？


这是草地早熟禾的小穗特写……算了，就算费劲描述半天也不会有人能记得的。丨Kristian Peters / wikimedia commons

植物学家的噩梦

对于草地早熟禾来说，还有另一个问题导致鉴定比较困难。在《中国植物志》上，有一段将近400字的文字来对草地早熟禾进行描述，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只要抄下来两个早熟禾属物种的描述，一篇字数达标的高考作文就完成了（日历娘警告：跑题得零分！）。不过看完这半篇作文，也不一定能对草地早熟禾的形态有非常充分的认识，因为在描述的最后写着这样一句话：“草地早熟禾是著名的无融合生殖种，种下变异幅度极大，变种类型繁多”。


草地早熟禾的种子，可能来自二倍体孤雌生殖、单倍体孤雌生殖、不定胚和受精卵正常发育。丨Batholith / wikimedia commons

无融合生殖是指不经过精卵细胞融合这一过程而直接形成一个新的个体。草地早熟禾的无融合生殖有多种形式，可以形成各类型的后代。这些种子长成的后代之间再发生天然杂交，则会形成更多莫名其妙的个体。


草地早熟禾的品种（根本看不出来区别嘛）。丨simplot

这虽然对分类学家是天大的噩耗，但对草学家可是喜讯。草地早熟禾品种极多，常见的品种就有十几个，而且品种间差异大，光专利就能申请好多啊，若是运用得当，我们可以将柔软如羊毛毯的绿茵场建在世界各处。


当然，我国其实不是特别合适建大面积的草坪，不是因为国足不行，是对于国内绝大多数地方来说，养护这样的草坪实在太耗水了。丨Pixabay

因无融合生殖带来的形态疯狂变化不单单存在于草地早熟禾这一个物种当中。早熟禾属更加地夸张，作为禾本科的最大的属，500多种的体量已经很让人头疼，其中又有各样的无融合生殖和天然杂交，最后导致整个早熟禾属从二倍体至十二倍体均有，甚至还有很多非整倍性的种存在。这样看来，我们也能理解植物学老师为什么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了，毕竟，这是植物学家和早熟禾之间你死我活的斗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