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刷了个新剧《Foundation》（中译名：基地），是根据伊萨克·阿西莫夫的同名小说改变的。虽然电视剧把故事都快改编成了权力的游戏了，主角也置换成少数族裔和女性，但并不妨碍我把这本好书捡起来重新读过。当年读的时候大概还是在学校里，对科幻小说只是看热闹看脑洞，但现在看来，作者其实还是在讲人，讲社会。这大概也认证了我的一个认知，只要是好书，就算是童话故事，不同年龄去读，也会有不同的感受。
今天就说一说在《行商》这一节里，一句行商们信奉的，主角之一的哈定的话：“不要让道德观妨碍你做正确的事！”
这句话听上去是挺有争议的，不过听从马客兄（咳咳。。这样称呼是要防止VIP占我们便宜，不是占马客。。的便宜）的教诲，我们不挑动是非，所以我事先就说明，小说里这句话是有上下文的，不应该断章取义的理解。
《行商》这一节后面讲述的故事，大致是一个科技先进但人口少，战争潜力不大的贫瘠星球（即基地）如何利用智慧（手段）在星际间利用非战争手段建立自己商业霸权的故事。这里的道德观，指的是比如不撒谎骗人，不要挟别人，扶助弱小，等等通常人类社会的道德观；而这里正确的事，指的是如何实现商人们的商业目标，以及更深远的，扩大自己国家的影响。故事里最后主角也的确是通过洞悉对手的贪婪和狡诈，反过来做局，完成了商业和政治的双重使命。这有点像庞皮袄说过的“我们撒谎，我们欺骗，我们偷窃”，但区别是，这些商人并不标榜自己是道德标兵。
联系我们现实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以我的理解，在商人的视角下，道德观和正确的事，大概的确不是两个完全重合的圈子。有些事不一定符合通常的道德观，却是“正确”的，比如几乎每一个广告里都有心理诱导的成分；而有些事符合了通常的道德观，却不一定是“正确”的，比如诚实的告诉顾客自己的成本是多少。那么，这里所说的“正确”，就是指在商言商 －－对商人的生存并发展的有益的事情，就是正确的。翻译成“人话”，大概就是无商不”奸”，但无”奸”不商的意思。
如果我们承认商人对人类世界发展无可替代的作用，包括商品的互通有无，对科学技术发展的促进，以及对上层建筑如文化艺术交流的推动，那么我们也必须得承认商人的存在有其必要性。那么把商人放在一个以普通人居多的社会里，用常见的道德观来评判他们，是否合适呢？换句话说，“不要让道德观妨碍你做正确的事！”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像听起来那么刺耳呢？
我以为，如果我们回到道德观的本来面目，那么道德与利益，其实是并行不悖的一体，而我们通常所认为的义（正义，公义，道德等的统称）与利的冲突，其实是利益在不同周期下的一种不调和。动物们遵从丛林法则，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之前大概也是弱肉强食，你吃我我吃你。直到几万年前，人类终于认识到，只有人们都遵从一定的生活规则，才能从终日的互相提防解放出来，将注意力集中在提高生活质量的其他方面上。这些规则，在人们不断实验不断修正总结之下，最终就形成了我们的法律法规，道义道德。也就是说，社会规则的出现，是为了让人们在一定的规则下行事的时候，每个人都能从其他人的遵守规则中受益。
比如最简单的老吾老及人之老，爱吾幼及人之幼，并不是说我们真的就脱离了老吾老，爱吾幼这样的基因本能，而是我们清楚知道，只有大家都相信并遵从这一点，我们自己的老人和幼童才能为他人所老，为他人所幼。比如我们遵守交通规则，并非我们每个人天性就喜欢谦让别人，而是无论天性如何，我们都知道只有这样，当我们是那个“别人”的时候，我们也大致是安全的。甚至我认为，我们的共情心，同理心，都是在前人的教育与社会的毒打之间，才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基因记忆。
就这样，通过长期的计算／算计和实践，人类中的聪明人最终发现，要实现我们每个人的最大利益，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其实就是要遵守一定的共同规则。这些规则最终按照其强制性的不同，分化成了现在的法律法规和道德道义等等社会规则，然后通过教育文化等，代代相传。博弈论里好像有类似的模型，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但言而总之，人类社会的规则是演化而来，由人类制定的，并不存在一种先天的，绝对化的，或者完全静止不变的社会规则，一切做出这样声称的人都值得我们警惕。我们所接受的道德观是因为其能够给我们带来长期的安全等利益，并非接受道德观本身的永久性和绝对性。从这一点出发，似乎还可以将道德观看做是程序性的正义，而将利益看作是结果性的正义，不过那似乎就不是重点了。
回到商人的问题上，商人逐利是规律，但通常情况下，为了能将生意长期做下去，为了长远利益，有远见的商人通常会选择主动接受一定的社会规则的限制。这里面其实就是义（长期之利）与利（眼前之利）的协调。前一阵英特尔中国关于新疆问题的声明，如果放在这个分析之下，其商人的立场就很明显了。
那么不“通常”的情况呢？那就是类似小说中设定的情形，即遵从通常的人类道德标准，在不同的星球／世界之间的交往里 ，并不能带来更大的利益。小说里一个聪明的简化设定是，这些世界之间并不能随意沟通或者深入互相了解，“我们”与“他们”是两个世界，因此，当双方利益明显对立的时候，不遵从道德标准就显得不那么突兀和双标了。
未完待续。
PS 写完一看，还是很多是非，bear with me，不喜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