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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知青和知青文学的局限

送交者: Cunliren[♂☆★声望品衔8★☆♂] 于 2021-09-08 14:15 已读 25931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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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知青和知青文学的局限

 

毛魔死后改开的头几年,涌现了大批知青文学,代表人物有张抗抗梁晓声王小波等。知青文学的共性包括,作者都有过下乡插队的经历,写的也都是有关知青在农村的遭遇和苦难。我个人认为,写得最好的,是王小波的“黄金时代”,虽然它是在改开后差不多二十年才发表的。

知青文学是对毛时代“高大全”(其实是“假大空”)的所谓“红色文学”的全面反击。知青文学回归人文人性,以知青个人的遭遇和苦难,控诉了毛时代红色恐怖对个人权利的侵害,对个人尊严的摧残,和对人性的扭曲。相对于毛时代的“红色文学”,知青文学可谓是黎明前的霞光,是黑云压城时的闪电,催生了长期被禁锢的国人的思想解放。其对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各种改开,包括思想解放,经济腾飞,都功不可没。

但我觉得知青和知青文学,在认知和格局上都有很明显的局限。知青文学大多是围绕着知青个人或知青群体的苦难而展开控诉,而对他们身在其中的农村的落后,广大农民的遭遇和苦难,似乎视而不见,甚至嘲弄歧视。

从一个方面,这种反应可以理解。毛时代的中国,农村和城市的生活水平,是天壤之别。占人口80%的农民,他们就是当代奴隶。仅举一例。在59-62年的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中国饿死了四五千万人(据袁隆平先生采访录),而这些饿死的,居然全部是种地种粮食的农民。直到毛死后,八十年代开始包田到户,绝大部分农民才摆脱饥寒交迫的生活。知青们是城里人,虽然生活不富裕,但城市户口有皇粮吃,父母有工资领,吃饱穿暖基本不是问题。所以,对那时候的农村人来说,城里人就是人上人。农村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弄个城市户口。但要实现这个梦想,在当时唯二的途径,一是参军提干,二是争取到“工农兵学员”。在我长大的十几年时间里,我们公社每年都有四五个去参军的,但绝大部分几年以后都退伍回来了。只有一个是成功提干转了城市户口的。那时,大部分大学都关了门。一个公社里,每隔两三年,会有一两个“工农兵学员”名额。但这些名额,毫无例外,都是给那些有门路的,都是走后门的。无一例外。记得我父亲手下有个临时工小伙子,被公社文教委员看中做了女婿,在74年左右被推举去上了师范学校,把我们羡慕得口水流了一地(我始终好奇,今上是凭什么争取到工农兵学员的名额的。挑两百斤麦子不换肩,驴子都会。那是不可能争取到工农兵学员的名额的)。

正因为当时农村的极其落后和贫穷,从城市来的知青们,想必是凤凰落在鸡窝里,落差太大,因而触动巨大,感觉深刻。这才有了知青文学。

那么,知青文学的局限在哪里?我以为,是格局太小太低。知青文学基本上都局限于对知青个人或知青群体的遭遇和苦难的倾诉,而对周边广大的农村的落后,农民们的遭遇和苦难,缺乏基本的同情心,同理心。有些知青文学作品,甚至把知青的苦难归结于农村和农民。所描述的知青们的抗争,也仅仅限于知青们为了自己能返城而努力,好像这落后的农村是异国他乡,赶紧一走了之。那些比知青们更加贫困无助的占人口80%的农民,与知青们毫无瓜葛,不值一提。这些知青文学,缺乏了世界优秀文学作品里所体现出来的那种悲天伶人,对遭遇苦难的人们的同理同情。这些落后贫穷,甚至愚昧没有文化的农民,是知青们的同胞啊。正是这些农民们奴隶般的劳作和奉献,也才有了知青和城里人相对优越的生活啊(当时国家疯狂剥削农民,农村的田赋税高达30-50%,加上工业品和农产品之间的价格剪刀差,国家剥削了农民而让城里人有了相对富裕的生活)。

有些知青本身的认知上也有误差。譬如,一位先生痛批所谓的知青上山下乡是“青春无悔”(我完全支持这样的批判。不能因为纳粹集中营里面有犹太人幸存者后来发达了,就说纳粹的集中营是“青春无悔”一样)。但这位先生却言辞凿凿地说,下乡知青的生活比当地的农民还苦。哎,这是那跟那啊。

所以我说,知青和知青文学在认知和格局上都有局限,导致知青文学不能走上世界舞台。没有对普罗大众的人文关怀,没有对普罗大众的悲天伶人,终究难以引起世人的共鸣。而真正的世界优秀文学作品,譬如“百年孤独”,譬如鲁迅的文字,字里行间,都是对普罗大众的关注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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