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湖传说(四)
(四)
第二天是个好天,但在最后的那块石头里的炸药并没有如期起爆。他和连锁反复与伙伴们证实了只听到六响而不是他们装填的七炮,远远望去,最后的那块顽石在暮色中巍然不动,发生哑炮了。
他们用的是火引发雷管而不是电引发雷管,最常见的哑炮原因是导火索中的火药受潮失效,得把雷管掏出来,重新接上导火索引爆。但在这种情况下,火还有可能沿着导火索的纤维外皮象蚊香那样慢慢“阴燃”过去,这就成了“定时炸弹”了,所不同的是,没人能知道这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突然起爆。因此按照规定,在排除哑炮重装雷管前,至少得等一小时。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风越来越大。
靠近宿舍区的二连除了爆破组的几个,全都收了工。但在“八字头上”挑泥筑坝的一连三连被那块没起爆的巨石挡住,下不来。三连派人冒险穿过危险区,来问情况。
“我的同志哥哎,帮帮忙吧。二百多号人,一身的汗,又冷又饿,再等一小时,会冷出病的,想想办法吧”,三连的人一个劲地说好话。
管施工的二连副,摇摇头,没说话,递上一根烟,几个人抽着烟,听着连队那块公用怀表咔嚓咔嚓地运行。没过半小时,一个安全哨跑回来报告,坝上那些胆大的乘着夜色开始三三两两地冒险往回溜。
他们站起身来,远远望去,暮色中几个人带头象战士通过炮火封锁线一样,找个土堆或树丛,跃进几步,停停,接着再跃进。更多的人在蠢蠢欲动。
“不行,得马上重装雷管起爆,不然会出事”,连锁建议。
“是的,安全哨,吹起爆哨,连锁,我们上!”副连长果断地下了命令。
“瞿、瞿、瞿、……”起爆哨声急促地在旷野上徊荡,那几个已到危险区中途的连跑带窜地往回跑,坝上的骚动安静了下来,等着这迟发的爆破。
“副连长,我一个人去够了”,连锁随手把抽了半截的烟递给他,“你也别去了,万一我们都永垂不朽了,谁看我们的小乖乖?”,连锁半开玩笑地拒绝了他去作帮手的建议,提着工具敏捷地走进了暮色。
烟夹在手指中慢慢地自燃,人们紧张地等待连锁安全返回,没顾得上抽烟。
“不会有问题吧”,三连来的那位觉得有义务缓解一下气氛,弹了弹烟灰,准备吸上一口,烟还没送到嘴边,“轰”的一声巨响,那块巨石崩成了无数块,腾上了已全黑下来的夜空。
当时的情况他已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连锁的那件紧身军棉袄浸透了血,他背著连锁一脚高一脚低地往机修排的那辆拖拉机跑,连锁的头软软地耷在他的肩上。
“交给你了,你,做她爸爸”,这是连锁最后的话。
第二年开春了。
那天下午他回医务室,包扎割破的手,顺道去女生宿舍看女儿。那位“例假”的女生正好不在,整个宿舍静悄悄,女儿躺在双层床的下铺,手里拿着面有把手的小镜子,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爸、爸、爸爸,爸──”。
他激动地一把抱起女儿,“叫爸爸”。
女儿用小手指划拉着他的脑门,小嘴一咧,前声短后声长清清楚楚地叫了声,“爸、爸--”。他抱紧了女儿,清瘦粗糙的脸颊贴着女儿娇嫩的脸蛋,泪流了下来。
如果连锁这天也在这里那该多好,他想。
真该在那个晚上让连锁畅叙心怀,真不知道以后怎样向女儿交代连锁和她母亲的故事,他感到很遗憾。
但他有信心,他知道,他能把女儿带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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