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尘香 下部(第18章)挣扎
岁月穿行山门,浮华时灭时生;举杯对月向神明,一缕沉香落凡尘。第18章 挣扎以家里出了事为由,陈熙容匆忙申请停薪留职,等不及学校批准,便乘车南下。罗兵没有来车站接她,而是告诉她一个地址,让她自己打车过去。出租车开开停停一个多小时,从没孕吐的陈熙容差点吐在车上。天黑时,出租车终于停在一栋二层小洋楼前,陈熙容按响门铃,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开门;女人把她的行李放到二楼的一间卧室,说自己叫“阿丽”,住在楼下,有什么事就叫她。凌晨时分,有车开进了院子;陈熙容竖起耳朵,听见阿丽起来煮了粥,又听见吃完粥的罗兵从自己门前走过,进了另外一间房。陈熙容的睡意已销,悄悄起身走出房间;院子里停着一辆轿车,在夜色下散发出幽黑的亮光,像一只匍匐的巨兽。到了下午,罗兵才从房间出来,阿丽把晚饭端上桌便回自己的房间。罗兵埋头吃饭,一声不吭。“我怀孕了。”陈熙容轻声说道。男人缓缓抬起头,看着陈熙容,没有说话,眼神里一股寒气,女人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吃完饭,男人便驾车离去。陈熙容问重新出现的阿丽,阿丽说男人是出门上班。陈熙容再问其他问题,阿丽便闭嘴不再回答。当晚,陈熙容几乎没能入睡。等到院子里吵吵嚷嚷时,天色已大亮。院子里停着车,一个司机模样的男人在往后备箱装东西,罗兵在低声交代阿丽,阿丽随后急急忙忙跑上楼,叫陈熙容下去。车开到一栋高楼前,罗兵示意后排两个女人下车,拿出一叠钱给阿丽,便疾驰而去。阿丽领着陈熙容进了五楼的一个小诊所,门前长椅上坐着好些年轻女人,有的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轮到陈熙容时,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简单问询一下,便开了张单子,让她下周过来,现在先去缴费。陈熙容不解,问要下周才能检查吗?男子说,下周过来直接做手术;陈熙容惊讶再问,做什么手术?男子说,你已经五个月,引产手术不能再拖了;陈熙容大惊,说自己的孩子要生下来;这回轮到男子吃惊了,说诊所只管堕胎,不管接生,要生只能去医院。接下来的几天,陈熙容忧心忡忡、以泪洗面;阿丽过来劝她,说好多女人都要过这一关,长痛不如短痛。几天后,陈熙容不哭了,阿丽又过来劝,陈熙容说,孩子已经有了生命,如果孩子没了,自己也不活了。阿丽愁眉不展地叹口气,转身离去。陈熙容的肚子慢慢凸显出来,她开始每天出门走一走,晒一晒太阳;小区里能看到许多年轻的女子,也有不少像她一样的孕妇,还有牵着几岁小孩的少妇;时间一长,她才知道自己住的小区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二奶村”。二奶村的规模很大,有上百栋二层小楼,还有几栋高层。大部分房主都是港澳商人和每天两地通关的货车司机,他们在来沿海一带打工的年轻女子中物色相好,谈好条件便一起居住。有的是露水夫妻,住上一年半载便各奔东西;有的怀孕生子,两人便成为有实无名的夫妻。一到周末,大部分男人会回港澳的家,二奶村里便只见女人,少有男人。一个多月过去,陈熙容仿佛成为小区里的一员,出门时也有几个相熟的女子和她聊天。这天,她从外面散步回来,刚进院门就听见阿丽在房间里惨叫,院子里停着上次那辆黑色轿车。房间里,阿丽跪在地上,两手抱着头,发出哀怨的哭声;罗兵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拇指粗的竹条,正用力往女人身上抽打。“你在干什么?”陈熙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伸出去,想阻挡那正落下的竹条。“啊!”陈熙容惨叫一声,那竹条从她右手臂上捎过,一道血痕立即凸起,带着火烧一般的剧痛。男人黑着脸,两眼恶狠狠盯着她的肚子:“不是让你打掉吗?你当老子的话是放屁?”陈熙容这才明白,是自己的决定连累了阿丽:“是我要留下孩子,孩子是无辜的。”男人冷笑一声:“生下来也是个祸害,你害人还不够吗?当年就是你,害得我全家家破人亡。”他的话如晴天霹雳,陈熙容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几个月前两人相处的那几天,自己曾婉转地提到当初事发的缘由,原以为可以减轻他自责的痛苦,没想到男人把他父亲引出的恶果全部归咎到自己身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挽救了一个人的清白?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清白的人,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他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每个人都用羞辱的眼神嘲笑他,他醒时的每分钟在痛苦和煎熬,男人继续咒骂着,“就连你肚子里的也一样,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一股血气直往上涌,脑子里“嗡嗡”作响,陈熙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往前伸手抓向男人的脸,仿佛是要抓烂那张肮脏的嘴。男人一偏身躲开,手里的竹鞭猛抽下来;陈熙容顿时感觉到肩膀上像被火烧一样,痛得她眼泪刷的一下涌出来;还没等她喊出声,第二鞭又抽了下来,脊背上像是开了长长的一道裂口,钻心的疼痛让人撕心裂肺;男人像发了疯,接着又是第三鞭、第四鞭,她整个后背上像着了火,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空气里开始有了血腥气,她脑子里混沌旋转起来,身体一软,往地上瘫倒下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陈熙容才开始下床。等她准备下楼时发现,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间铁门已经被锁上。“如果被他发现我开门,他会打死我的。”阿丽为难的说,把做好的早餐从铁栏杆后递给陈熙容。一个月过去了,两个女人见面时还是隔着那道铁门。这段时间,陈熙容从阿丽那里陆续打听到,男人在一家夜总会管事;夜总会除了歌厅舞厅,还经营色情和赌场;大老板是澳门人,当年买下这栋小楼给自己的小三住,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在夜总会附近买下不少物业,这栋小楼就空闲下来。这些年,二奶村房屋价格持续上涨,不少屋主即使不住也不肯卖,定期请人维护,持货待涨;阿丽十年前就在夜总会里打杂,大老板见她听话嘴严,便派她过来长期驻守。两个月又过去了,楼上的女人已经披头散发、精神恍惚,幸亏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频繁的挥手踢腿,才让她一直坚持着;到了夜晚,那种孤独无助像黑夜一样吞噬着女人的灵魂,她越来越频繁拿针刺进大腿里,似乎用痛苦来阻止自己跌入恐惧的深渊。这天,阿丽急匆匆从外边回来,“呼啦啦”打开铁门,拉起还在床上昏睡的陈熙容,说你赶快走。前段时间,赌场里抓到几个出老千的外地客人。按赌场规矩,罗兵要挑断几人的手筋,甚至脚筋;其中一年轻男子不甘坐以待毙,挣脱后跳楼逃跑,谁知落下时正好掉在围栏上,铁杆穿胸而过,当场毙命。这年轻男子是个纨绔子弟,父辈家族拥有几家上市公司,势力庞大;外地公安很快派出人员来异地抓捕,当地黑道也收到重金悬赏的消息,要罗兵的命。在大老板的安排下,罗兵跟着蛇头偷渡去了澳门;赌场也关门歇业,只等风头过去。得知这些情况,陈熙容反倒清醒起来:自己现在举目无亲,又临近生产,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投靠;二奶村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没有人检查计划生育,还有专门给二奶们生产的私人小医院,倒是个安身的地方;于是她对阿丽说,自己想留下来。阿丽说你在这里住,公司知道了会炒自己鱿鱼;又说,你住这里,吃饭水电都要花钱。陈熙容说,自己带有一些存款,可以负担各种开销,不会让你吃亏。阿丽听完不再反对,只说如果公司有人来,你就得马上离开。就这样,陈熙容和肚子里的孩子暂时有了立足之地。时间过得飞快,小美转眼已经三岁多。二奶村里又多了一批新孕妇,看见漂亮可爱的小美,总有大肚子的女人问:爸爸妈妈做什么工作呀?小美就答:妈妈在小区学校当老师,自己没有爸爸,爸爸几年前车祸死了。这天下午,陈熙容上完课回家,阿丽一言不发在厨房里忙碌,院子外有两个陌生男人在闲聊,等她一进门便把院门锁住。客厅里,一脸络腮胡子的罗兵坐在凳子上,正在看小美玩一个游戏。小美从扑克牌中抽出五张,按顺序排好,然后重新混合洗牌;从洗过的牌里再找出五张,摆成一排,牌面和顺序与第一次居然一模一样。看见陈熙容,小美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兴奋地说:“妈妈妈妈,这个叔叔也会玩,叔叔能玩十张扑克牌。”陈熙容抱起女儿,低头小声说:“我们马上就走。”“怎么我刚刚回来,你们就着急要走?”罗兵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冷笑一声:“我看小美没有父亲也过得很好,不知道没有母亲会怎么样?”晚上阿丽来房间送饭,一个男子打开门锁,阿丽把饭菜端进屋子里;陈熙容低声哀求:“你帮帮我,放我们走,我把手头的钱都给你。”阿丽一句话都不敢说,放下饭菜默默离开。第二天早上,阿丽在一个男子的监视下端来了早餐。小美一边吃,一边问:“妈妈,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是我们做错事了吗?”陈熙容听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一边安慰女儿,一边想着怎样才能逃过这一关。正当陈熙容一筹莫展,出去买菜的阿丽气喘吁吁地冲上楼来,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气喘吁吁说,只拿重要的东西,现在赶紧跑;陈熙容连忙从枕头下拿出一沓钱,抱上小美就往楼下跑。大门外,阿丽已经叫来一辆出租车,三人慌忙爬进后座,阿丽让司机开去长途汽车站。陈熙容从身上拿出钱,塞进阿丽手里;阿丽把钱分成两份,自己拿了一份,说自己也要跑,这里不能待了。原来今天早上,罗兵带着两个手下,在路边的大排档吃早餐,一辆货车从远处慢慢驶来,等靠近时突然猛冲过来,把三人全撞到在地。街坊邻居以为发生了意外,谁知货车调头加速,又朝三人压过去,接着又倒车碾压,直到地上的三人不再动弹,货车才急速而去。这一切被刚买完菜的阿丽看见。“肯定是上次的仇家,人家一直都在暗中等他回来。”阿丽说,想起刚才的情景身体还在颤抖,“那车是专门冲他去的,在他身上碾了好几次。”“我不知道他死了没有。”陈熙容说道,慢慢从回忆中把思绪拉回来,“但我祈祷他死了,那已经不是人,是一个魔鬼;如果他不死,我和小美一世都不得安宁。”火盆边上的柿饼已经被烘烤得膨胀起来,外皮变得薄而透明,能隐约看见里面的经络;最靠火盆的那个柿饼突然“噗”的一声裂开,熔浆一般的果肉流淌出来,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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