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老家，是一串珊瑚串起来的名字，珊瑚乡珊瑚大队珊瑚小队珊瑚小组。。。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平原上也没有个高地，但后来从地图上看，就是有个两百米高的岗子，站在上头也看不到大海，直线距离也上百公里呢，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出这么一个充满海腥味的地名来。
 
珊蝴是个无名的地方。从北京去珊蝴，要从京沪线坐到江南的镇江，再费劲巴力地挤长途车回到江北。常州有一站，再换长途走到一个青史留名的地方，季家市。季家市不是个市，应该是个镇，这个镇子如果你没听说过，下属的一个村子你肯定听说过，黄桥。就是新四军击破韩德勤的那个黄桥。有个电影叫什么来的，写的就是那个在外战里打内战的故事。韩德勤打日本好象就打得还行，国军将领里的还行啊，抗日战争人家从头打到尾，有胜有负没投降，你还想怎么着？比英军那帮谁耐烦知道名字的专打败仗的将军们强多了，就是不可一世的麦克阿瑟\，先败后胜最后受降，也不过如此嘛。老韩就是碰不得老共，红军的时候就打败仗，在黄桥他的国军主力居然又被击败了。黄桥的桂花糖饼，真的是很好吃啊，难道是国军被糖饼糊了嘴，或者是对新四军，因为是自家兄弟，不太使得上劲？我小时候跟弟弟打架总是占势不占优，按着他打，最后流血的总是我。因为我得仔细挑地方下手嘛，不象他反正小，逮着那儿是那儿，踢打抓掐无所不用其极。。。不知道韩将军是不是这样。以前觉得他这人窝囊透顶，放了狗以后，竟抚着手背上一生下不去的一块疤，平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从黄桥那里，买了中外驰名的黄桥烧饼，只要打个10块钱的车，就到了我那个一滴海水也没有的珊瑚老家。
 
小时候的老家印象可不怎么样，路是晴天一片土，雨天一地泥。还有，许是很多人发觉了的，我虽然不属狗，鼻子特好使，小时的村子里就是臭的。按说丁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啊，我怎么就对老家那种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臭味印象那么深呢。
 
我只在老家呆了十个月。家里农忙，没人管，就让我上了学。2011年我回去，那个小学校还在，村里边最年轻的人大概也70往上，当然是没学生了，不知谁家把学校改成了走地鸡的放养场，当时我们上学的时候，大概狂奔乱走的，也不比走地鸡更有规矩。关于学校我记不得太多，只记得有一回把毛字写了三横，被老师痛斥了一番。
 
多年以后和表姐相会，她说有一次村里拉奶奶游街，我们俩作陪，她就很尽职地垂头丧气跟着走一圈，我却完全没有低头认罪的自觉，反而兴高采烈地欢腾了一路，好象走在人群中央，万众瞩目，是个挺NB的事似的。我是一点印象没有，很疑惑地说，你记错了吧，那应该是文革的时候嘛，哪就有咱们了。
 
老家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就是饿，不是家里没吃食，也不是奶奶不肯给我吃饱，而是他们老喝粥。盛上一大碗，已经是尽力地喝到要吐了，吃完饭出去跑一圈，尿完就饿了。那时没有剩饭这么个概念，一顿吃完，连刷锅水都喂了猪。吃完饭，厨房里比猪圈干净多了。饿了到处翻翻找点什么垫吧一顿，那是大城市里的人才有的奢侈。我记得饿到从待烧的稻草里搜捡出几粒没打干净的米，烧了吃，还因为浪费宝贵的燃料被训斥一顿。
 
在老家呆了10个月，北京的姥姥寻思着，这孩子是北京出生的啊，干嘛不弄到北京来啊，在江苏那个穷地方有什么好呆的，她就觉得北京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于是我就带着一口江苏土话进了北京，入学的时候老师让我写几个字，很慢地说了，我还是听不大懂，不过托写错过毛字的福，我一下写出一堆字来，对的多错的少，算数也还说得过去，老师说那这孩子努把劲能跟得上二年级了，那年我6岁。
 
老黑鱼让我写祸害女孩子的故事，这上学的一路都比人家小着快两岁呢，我可祸害谁去？
贴主:walkalong于2022_01_27 20:40:44编辑

贴主:walkalong于2022_01_28 12:27:05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