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文聊】广陵散 – 上
古琴曲最有名的应该是高山流水,它出名不是曲子多好听,而是因为贵族俞伯牙和樵夫种子期因为琴音相得,成就了一段打破阶级藩篱的千古佳话来。在现代人看来也许只是有点文雅到烈性的趣事,我是把这个故事提高到打破阶级固化和把国家推向平民化的高度的。一边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另一边伯牙摔琴谢子期是公开不认可高雅艺术只是贵族专美,当然还有孔夫子的有教无类,打破了贵族对知识的垄断。。。比比看都今天了,大英还王室啊勋爵什么的闹,日本还是一帮战国时的名门大姓统治政坛呢。
从曲子的角度,我以为流水比高山好听一点,高山太闷了,不过这俩加一起,也比不上广陵散。广陵散出名,有两个人,一是史记刺客列传里有名的聂政,二是三国时的嵇康。
上集只讲聂政,因为光聂政就够讲一气的了。
广陵散本名叫《聂政刺韩傀曲》。可是聂政刺韩却有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史记的刺客列传里写,他刺的是韩相侠累,那是个完全的快意恩仇的武侠动作片。
韩国有个人叫严仲子,跟国相侠累不合,不合到有性命之忧,就卷了包袱逃到齐国,一口气咽不下啊,他就到处寻访勇士,替他报仇。也就是买凶杀人的俗套路。
聂政是个惹事精,因为杀了人,带着妈妈和姐姐逃到齐国,屠狗为生。仗义每多屠狗辈么,锥处囊中么,他的武功和任侠尚气就出了名,出名到严仲子也听说了,就上门来访。注意啊,可不是象钱钟书写的,拿文明棍一棍打下去,等被打的行人负痛回过头来才说,问你,去鼓楼怎么走?!出身贵族的富家子,是到屠夫家来当客人的。来往几回,又拿了酒肉来陪聂妈妈吃酒聊天,吃得高兴了,拿出百金要给聂妈妈作寿。聂政一看这么重的礼,怎么受得?知道你有钱,但朋友交往不过财的嘛,马上拒绝了。严仲子坚持要送。。。只是送,什么要求也没提。聂政是个乖觉人,直接挑明了,说我要养妈奉姐呢,这条命现在不卖。严仲子说我各国乱跑,就是想结交义人,这些钱是给伯母改善生活的,你拿着,我没有别的想法。推让几回,聂政坚辞不受,严仲子也不为已甚,宾主之礼尽足才走。几年后,聂妈妈故去了。聂政想,严仲子是诸侯卿相,高尚人士,跑来跟我个屠夫结交,还以百金相赠,虽然我没收,但他的亲近相知是明摆着的。他为复仇来亲近我这个穷汉,我还能装不知道么。于是去找严仲子,既然你拿我当兄弟,你的仇我给你办了。
聂政拒绝了给他的各种安排,单身仗剑到韩相府,冲上去一剑把侠累刺死,卫士冲上来,他杀了几十个人,仍然摆脱不了追兵,怕连累严仲子,自毁面目而死。
这里有个现代人不好接受的地方,贵族老爷跑来折节下交,穷汉油然而生出股自我实现的壮志,士为知己者死嘛。。。我们生来就有平等的概念,明明是好话说尽忽悠我替你卖命送死,妈的,糖衣吃下,炮弹送回,当我傻咩?
为什么我喜欢古人呢?仗义轻生,四个字可以联在一起说,也可以分开来说,怎么说都是干净利落,掷地有声,没那么多权谋算计。活得死得都那么痛快!这是我喜欢的聂政的故事,也相信司马迁版的合理性。
广陵散那个故事,要简单得多,就是干将莫邪的复仇故事的翻版嘛,不过是把关键因素从剑变成琴而已。聂老爹受命替韩王铸剑。。。看过鲁迅写的铸剑吧。聂政要为父复仇,就去求仙人学了一曲,学会以后到韩王府演奏,曲罢刺韩,韩王正在沉浸在巨大的艺术享受里,一剑毙命。
我们现在听到的广陵散是明人的曲谱,里边还给乐曲分了段落,发怒啊行刺什么的。我倒是听出来广陵散跟高山,流水什么的比起来确实有杀伐之气,清浊变幻多端,甚至能从美女抚琴的手法也能看出刚烈。。。我于音律一窍不通,琴声入耳,一堆文章里的东西在脑子里乱转,再加上羡慕钟子期令人惊异的天才,难免穿凿附会。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再多说就没劲了。
听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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