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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金三角被贩毒部队组织当快件一样传递

送交者: 布南温[♂★★★声望勋衔13★★★♂] 于 2022-08-14 20:33 已读 8663 次 3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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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8月中旬,这天我告别纳蒙寨,头人给我开了一张掸文通行证,我在中国算识字的文化人,在缅甸掸邦却是睁眼瞎,这张通行证就算写着“把这中国人交给缅军可得重赏”我也只能听他们安排。


           掸邦军

我跟着一个独手汉子边走边聊,问他右手是不是和缅军打仗负伤被砍断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是,拿炸药去炸鱼被搞断的。

        到了下一寨,独手汉子熟门熟路把我领进一个人家,原来今天该寨轮到他家值班,这家五十来岁的老人二话不说就把我送到下一寨,如此一寨接一寨往前送,其中一个寨的值班人员是个年轻小伙子,对我特别的客气,主动给我背行军包。聊起来他说见过我,原来是送米到部队驻地,曾经见我和师长在一起吃饭。他大概把我当成什么重要的官了。惭愧,所谓狐假虎威,应该就是这样啦。

    到第六寨子是个崩龙寨,得到消息说缅军到了纳雅,正是我要去南蚌的路上。该寨值班的是个中年妇女,背起我的行军包就带着我往下寨走,到曼等坎村口,刚好碰到该寨值班人(也是个中年女子)出来送信,说缅军在纳雅,往哪个方向去还不知道,反正不能把我往前送了。她接过我的包就把我领到节里(寨子里的文书人员)家,让人去找布节里,她就又急匆匆往下寨广蒙送信去了。这个曼等坎寨倒是一点也不惊慌,不知什么原因。好半天布节里才回来,看了我的证明,又问了几句。

    按照上级的命令,消息不好我不能下去,最好是避一下,情况好了再走,还是请你们找个摆勐来处理吧。师长只说让人把我送去南蚌佛寺,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指示,总之最起码应该会交代:把这个中国傣安全送到南蚌佛寺那里;纳蒙寨的头人勐棒在证明上也应该写着类似意思,所以我这要求应该不算假传圣旨

        布节里没说什么,不慌不忙地走出去了。我不时地观察周围的动静,想想又觉得多余,真有缅军冲进来,以自己目前的体力,逃也逃不掉,躲也没处躲。听天由命吧。

    好半天才见布节里回来,还是那样不慌不忙的样子。

       喔卡,找不到摆勐,不知道去哪里了。缅军在收拾行李,往哪边走还不知道。布节里的语气和急匆匆往下寨送消息的妇女形成强烈的对比,我不知道他的小竹篓里装的是什么药。

    喔卡,既然是这样,往哪边走都危险,还是领我去避一下吧。看来他们也不知道要把我往哪里送了,我尽量学他们的语气要求把我先藏起来。

    他于是派人把我领到一个守田棚里,此时下起很大的雨,田里有不少妇女在插秧,棚子里却有不少男人在闲聊,应该是负责耙田的。见我进来,其中一个小伙子冷冷地问这问那,我见他身上系着军用皮带,以为他当过掸邦军,也就很随意地和他聊起来。

    你们这里田不少呀,收成不错吧?缅军就在这附近,如果他们来抓伕,你们不躲避一下吗?

    呃,我们这里是定期给缅军当差和交粮的,他们来要多少就给多少,他们不会来乱抓我们寨的人。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好再多谈,说明这里已是敌我交界处,情况复杂,该寨缅军来了也不惊慌,人家把你抓去给缅军,那叫帮助政府军抓叛军。但是布节里还是给掸邦军应差的,似乎能说明他们也不完全是听缅军的命令。

    一会插秧的妇女回来了,大家洗好手就把各种带来的饭菜摆出来吃,我靠在最边的一根柱子上,嘴里一阵潮润,肠子也一阵紧。这才想起今天中午只在纳蒙吃过,走了这么半天除了喝水外还没吃过一口饭哩。这些人默默地各吃各的,看他们带来的饭菜都没有多余的,就算礼貌性地叫我去吃,我也会假装说刚吃饱。可是没有一个人叫。我就只能把眼睛一直望着刚刚插上秧苗的田野了。

    不一会又有人将我叫回寨子,布节里和另外一个自称在广蒙谁都认识的人来和我商量,问我能不能渡河。我答:可以。

    喔卡,我看还是把你送到河那边吧,从那边去南蚌虽然远点,但是可以避开缅军。

    喔卡,听从你们的安排,我会游泳,渡河没有问题,只是现在肚子空着,没力气走路了。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尴尬的笑笑,原来家里都没现成的饭菜,这样就把我打发给值班人员,他把我带到老寨去找饭吃,随便吃了两碗,精神好多了。

    他们又把我送回崩龙寨的头人家,让崩龙人把我送过河对面的纳朗。头人动作迅速地把几个人招集到家里商量,他们不再说掸族话,而是语速很快地槟哩棒啷地说着他们的崩龙话,手还不断地比来比去,天也渐渐黑了,我不知道去纳朗的路程有多远,看来今晚他们是不会让我睡在这里了,那就走夜路吧。反正离开缅军越远越好。


          掸邦群众给部队交税(鸦片)

       从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这些人应该不敢害我,否则装糊涂直接把我送到有缅军驻扎的寨子,让懵里懵懂的我被缅军抓走岂不省事;或者悄悄把我带进小树林里,背后一锄头把我砸翻,挖个坑埋了,神不知鬼不觉。他们既然如此紧张地要把我送走,那就说明他们怕我出事。

    走,把你送到弄老贵的守田棚,明天再说。崩龙朋友说话没有掸族那样客气的喔卡,直接把商量的结果用掸族话告诉我,值班的中年妇女苦着脸主动背起我的包就出门。我只好向头人点点头,急急跟了出去。

    弄老贵听起来是中国来的傣族名字,算是我的同乡吧。天已有点黑,她将我急急忙忙地送到河边,请一个在河边小草棚里的中年人送我过河去,并一再保证明天他们寨子一定过河来将我送到纳朗。

    中年人将我带到河边,叫了几声,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将独木船划了过来。船靠岸边,坐上去有点晃,年轻人说:不太稳,不如我领你涉水过去,水不深。

    两人脱下衣服裤子,他把我的包举在头顶,河水只到胸部,也不激,很顺利过了河。到了那个守田棚,得知弄老贵(老贵大爹)是芒市的傣族,但是他回寨子里的家了,只有老伴和儿子,儿媳在这里种田。

    四周的小虫开始乱叫起来,感觉已很晚了,她的儿子和儿媳妇才回来,还算客气。那小伙子也曾给部队送过大米,在师部那里见过我,因此态度马上客气了起来。饭后闲聊,我凭三寸不烂之舌乱吹一通,他们倒也听得津津有味,气氛活跃了点。

  你们家东西多哩,比我家还多。我望着楼上堆满了各种农具,想起了我老家的情形,不自觉地笑了笑。

    你家也是种田的吗?老大妈脸上露出笑容。

  是的,我家是勐纳的,家里东西多是因为我老母亲舍不得扔旧的,有个纺车已经几十年不用了,也坏了,一直放在牛圈的楼上,我嫂子嫌占地方就把它抬下来放在柴垛上准备烧掉,但是每次都被我母亲又抬了上去。

    你看看对面那个台子,我们家二十年前的犁架还在哩。儿媳妇说完看了大妈一眼,大家就欢快地笑了。

    阿啰啰,你家是勐纳呀?离我们勐焕不远哩。我们傣勒到哪里都是勤劳惯了,农具家具都是一样样制起来哩,会过日子的人家谁会乱丢东西?丢东西就是败家,你们去看看那些家里什么也没有的,把牛赶进房子也踩不到值钱东西的人,是懒人穷人哩。老大妈脸上透出一点自豪,这让我想到母亲,心里堵了一下。

    傣勒就是从中国迁徙下来的傣族,一般的看法是在掸邦,他们的聪明勤劳,日子过得殷实的程度仅次于汉族,这也许缅人和掸人都要把傣勒叫成汉傣的原因吧。

    这是一个盖在田野里的棚子,和家差不多,区别只是周围没有任何人家,而一旦种完了田,这里就把门一锁,没人住了。夜里自然非常安静,睡在床上特别的舒服,突然那时时纠缠在心中的签,又冒了出来。那偶尔在木姐金鹿寺捡到的中文下签,尽说些走不通的话。只记得最后的那几句后像上的内容:趁早回头走,别寻大路行,若逢水木贵,保汝可圆成。这次的遭遇不由人不信,现在已不得不回头走了,今晚真的是碰到了水,木(独木船),贵(弄老贵),看来真是命运的安排了:明明人家安排沿着河南岸走,而且眼看就要到南蚌,却又被送回这个渡口。

    但愿命运从此能转机。

    这一带属于缅军和掸邦军控制的交汇处,定期给缅军交粮派伕,甚至有的大寨子还有缅文学校,这样缅军就不好公开地来抢乱抓人。而掸邦军也只是来征粮,兵征的不多。这样就变成两边都不来十分为难,但是负担却更重。


          掸邦的老百姓都支持贩毒部队的独立革命

    次日早早起来,他们都要下田,没工夫理我。我只得问昨天接我过河的小伙子(已知道他叫),能否送我到纳朗,虽然不是你的任务,权当你帮个忙,因为崩龙人何时来也不知道,反正我有通行证。他考虑了一下,又和勐焕大妈一家人低声商量了几句,就同意送我走了,原来他是纳用人,是这家人的帮工。今天如果崩龙人把我送到纳朗,纳朗人再把我送到他们寨,正好是轮到他值班,该他送我到下一寨。

  真是巧了,两人马上出发,这时走起来就轻松多了,大概这几天吃得饱休息得好,路也不太难走,而且他们都帮背行包的原因。一路边闲聊边胡思乱想:像我们这类被山上送下来的人,无论到哪个寨,人家都得马上送走。联想到我们在学校搞联欢时的击鼓传花游戏,无论那花做得再好看,传到谁的手里都不可爱,都想马上递出去,生怕在手里鼓声停而得表演节目。而我们这类被传下来的岂止不可爱,简直有点麻烦,如果停在哪寨出了差错,不是表演节目的问题,搞不好要把人家的小命都弄掉的。想着,大概人家也不及想我们这些人可爱或可憎,只想马上送出去吧。

    这边的老百姓又客气多了。只在一个头人家里碰到他老伴的冷脸,以及他脸色土黄的儿媳妇边给小孩喂奶边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半天,直到我狠狠回扫她几眼才不敢看。事后我才明白过来,一般人家家里有幼儿的,最忌讳有陌生人进门,因为先不说这个人会不会放鬼施降头,谁也不能保证你会不会带来孤魂野鬼,看到命弱的小孩就会附在他身上,后果是很可怕的。

    传到第五寨,又碰到一个节里,他也在师部那里见过我,于是他们就把我带去头人家里边吃饭边聊天。

    南蚌的情况不太好,缅军脱腊野(情报部)的人很多,你样子太像中国人,容易被人怀疑,建议你不要去了,最好去找汉人摆勐老向想办法。他向我热心建议,末了还在通行证背面写了几行字,大概是吩咐把我送到老向处。

    又把我传递了三寨,终于将我递到老向处。

    两人一见面,我就觉得他有点面熟。他倒是象老朋友一样直接用汉话和我交流:嘿嘿,我就和师长说过了,你吃不得山上的苦,建议你先到我们寨子教书,等旱季再把你直接送去贺蒙总部。听说你是老师?

    是当过老师,但是我教的是干部学校,好混,你们学校能不能教好还不知道哩。

    咳,总比我们有学问嘛。

    这个老向说的是腾冲方言,我们小时候学讲汉话就是这样的口音。两人交流起来自然有点亲切。最后我才想起我和佛爷上山时在路上就被他拦住问了几句。

    看来从我进山的那天开始,许多人就知道我这个人了,真应了那句话从外面飞进来一只苍蝇是公是母都知道。

    而一路上碰到的不少老百姓都在师长那里见过我,这说明很多老百姓都经常给部队送粮。这个负担肯定是重的。

        老向也懂掸文,又在那通行证上写了几个字,于是就安排人继续把我往前送,又经过五个寨子的传递,终于到达当伦,这是一个果敢汉族的寨子,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汉人寨,又是这几年传奇故事写得最多的另外一个所谓的金三角鸦片军阀---罗星汉部队的寨子。

       怒江新村,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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