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十怪 (朋友原创)
作者:倪宗豪 杭州人是什么样的?说给你听。如果你是老杭州,一定还记得杭州有十大怪人: 第一怪:“阿德”。阿德自幼因患小儿麻痹症,落下残疾。腿有长短,手抽搐成“勾拳”状,面部肌肉变形,呈微笑状,煞是可爱!所以不会让人憎恶或害怕。传说阿德父亲是杭州首家西餐店“海丰西餐店”老板,平时有保姆照看。一不留神会让他溜出来透风。“新华书店”是他每天必到的地方。老底子人们没有多少可去的地方,有文化没文化都会到新华书店转一转,更有外地来的人,都会去新华书店。所以,“阿德”不仅和新华书店联系在一起,更是杭州的一块招牌。
为什么“其貌不扬”的阿德,会给人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呢?以至于那么多年之后,只要闭上眼睛,那个形象就会活生生地跳出来,在眼前晃动。他个头瘦小,脸有点象“外星人”,特别是那微笑,很含蓄、且暧昧,友人说阿德看到美貌的女子,会笑得更灿烂。我觉得如果那样,就没啥了。我眼中的阿德,就是看到我这样的调皮男孩,也是一样地含蓄和暧昧的。阿德令人感动的,在于他的慢镜头的运动感和危象丛生的平衡力。永远斜侧着身,象《红色娘子军》跳《娘子军进行曲》的舞台姿势,但至少要慢四个节拍,于是就感觉是在波涛汹涌的浪尖上划船。由于脚有长短,每跨出一步,都会失去一次平衡。但阿德的技巧,在于你以为他要倒的时候,他却化险为夷地转换了支点,重新回到了新的平衡。那种优雅,简直无法形容。
直到最近才想明白,阿德给人印象深的最大原因,是他的行走。理由来源于一件事:一个外地在杭州住久的朋友对我说,他的朋友是个老杭州,一次心血来潮表演节目,装瘸子走路,那个精彩啊!让人肚子都笑破。问他怎么有如此搞笑的绝活?那个老杭州说:只是从阿德那里学了一点皮毛而已。“阿德”是谁,外地人不知道,也无从联想,他们以为阿德是杭州的一位艺术大师。
能如此深入杭州人的心里的,除了阿德,没有第二个人。 第二怪:“热水瓶老头”,这是一个患侏儒症且失去双腿的老人。坐在一个木筐里,木筐底下,装有四个轴承,手撑两根棍子,向后支撑产生动力,木筐车就向前滑行。“热水瓶老头”就是用这种方式穿行在杭州的大街小巷,风雨无阻。当你听到身后有铁轴承摩擦水门汀或柏油路或石板路的奇怪声音时,你欲回头,那辆矮小得只有热水瓶一般高的木筐车,早就从你身边绝尘而去。所有的人,都望尘莫及,无一例外地只能给他行一个“注目礼”!
“热水瓶老头”住在哪儿?每天干什么去?还有,木筐车里藏着的他的下半身是什么样的?没有一个杭州人知道,它永远是个迷。 第三怪:“镍币角子甲鱼壳”。
这是一个身材比较高大,跛足的生意人。所谓生意,就是收破烂。手执一排铁片,不时发出“嚓,嚓嚓”,的声音,让你听到他来了,让你把家里收藏着的甲鱼壳、鸡眕皮什么的,拿出来卖。
这个人的长相奇怪,可能是得了天花,又得麻风,半边脸皮竟挂了下来,那只眼珠仿佛随时会掉出来。给人很恐怖的感觉。哪家小孩要是不听话,你对他说:“‘镍币角子甲鱼壳’来了!”小孩肯定立马安静了。
第四、第五怪:“王八仙”母女
“王八仙”是母亲,还是女儿的名字,已经搞不清楚了。这不重要。老杭州人没有“脑筋搭牢”、“脑髓敲出”这一说。更不会用“神经病”、“精神病”这类话来骂人。感觉你的脑子有问题,很简单——“王八仙”。大家都知道,“王八仙”就是“疯子”的代名词。一个人要疯到全城人老幼皆知的程度,也不容易。
这个“王八仙”就住在后市街,可以说是近距离遭遇。平时也没看出疯到什么程度,只是走过她家门口的时候,按照家长的要求,要快速通过。不然,说不定会突然飞出一块烧红的煤球来。这也是不得了的事。有人听到过,春天油菜花开的季节,“王八仙”屋里半夜会传出凄凉的越剧唱段。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但那样的日子不会很多。也许第二天,就会有人告诉你,“王八仙”到“古荡”去了,过了“油菜花”季节,你又能看到“王八仙”将放在路旁生火的煤球炉,扇得烟雾缭绕,半条后市街的视线被挡住。
“王八仙”的疯态,估计有舆论放大之嫌。至少我看到的,那个老女人相貌虽凶险,也未到令人恐怖的程度。那个小女人,只是邋踏或者衣衫不整而已,没有任何凶相,多的是麻木——哲学家也是这个样子,看穿了世界,就只有冷漠。
我想“王八仙”背后,总是隐藏着巨大的委屈和坎坷的人生遭际。那是石板底下的蚯蚓,没有人去关注。在市井生活形态里,任何严肃的东西,都会很快发酵成笑料,并在潮湿的空气中久久地贮留,以养育市民的业余情感和麻木态度。第六怪:“乌龟老头”。
“乌龟老头”住在“六克巷”,或者说,在“六克巷”,你能找到“乌龟老头”。
“乌龟老头”以卖金鱼为生,至少我这么认为。如果你今天端着一个钵头回家,倒出几条金鱼来,邻居就会问你:“今天到‘六克巷’去过了?”或者问:“‘乌龟老头’那儿买来的吧?”我觉得,做生意做到这种知名度,肯定比胡雪岩、张小泉、王星记厉害。全杭州的人,买金鱼只认识一个“乌龟老头”,其品牌身价不菲。“乌龟老头”在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是一双“金鱼眼睛”,大如铜铃。单就眼珠而论,简直赛过张飞、李奎。但是“乌龟老头”的头型不好,活脱脱就是个乌龟脑袋。我曾请教父亲:“是不是‘乌龟老头’从前卖乌龟,才被人叫做‘乌龟老头’的?父亲说:“只说对了一半。伊从前是卖过乌龟。别人叫他‘乌龟老头’他不舒服,就改卖了金鱼,但别人还是照旧叫他‘乌龟老头’,看样子是长相的缘故。这付相道,也只符卖金鱼的命。”
但我知道,“乌龟老头”只是卖相凶,做生意绝对老幼无欺。金鱼品种繁多,贵践良莠分三六九等,不是内行人,分不出道道,全凭“乌龟老头”一口价定尺寸。但你可以放心。“乌龟老头”决不是营营苟苟之辈。他代表杭州,不然,不会有这么响的名气。
第七怪:“门儿布”。
旧时做布鞋,鞋帮要用几层棉布粘合起来做中间衬层,底面粘白细布,表面通常裱元黑布面料,讲究的用花色棉布或绣花绸缎。这个中间衬层就叫做“膘禙”,制作完成就叫“裱褙布”,俗称“门儿布”。“门儿布”的制作并不复杂。就是先将零碎布片(有的是旧衣服、旧被单拆了选择纤维尚牢固的部分)洗净,浸泡在预先熬制好的浆糊液体里,之后一片一片捞出来,贴到平整的门板上,一般要贴到五六层厚。之后在背阴处风干,再选择一个大太阳日晒干,整张揭下即成。节俭人家,都自己干这个活。人口少的,或以制鞋为专业的,做鞋就需要买“门儿布了”。 杭城有个男子,个子高,穿长褂,留长发。肩搭“膘禙布”,给人感觉一块门板向你飘来,令人寒栗。一年四季走街串巷专卖,用阴阳怪气的嗓音吆喝“门儿布”,以至于全杭州人都知道这个“门儿布”。至于他的姓名、住处,以及他是从别人那儿收购来卖还是自己做的……有人说他也是名门之后,当然这并不重要。总之,他的产品质量稳定靠得牢,价格公道是没问题的。至于他凭什么成怪,无从考究。或者是身材奇伟,或者是因为长相奇特,或者是因为嗓音奇怪,都有可能。
第八怪:“阿唐嫂”。
“阿唐嫂”在杭州人心目中印象比较淡漠,只有在夏季乘凉的时候被提起。原因是“阿唐嫂”四季穿棉袄,就连柏油路被晒出黑油的时节,你只要见到“阿唐嫂”,她依然是花棉袄加身——真正的耐温将军。
传说“阿唐嫂”出自大户人家年轻时犯哮喘就医不治,遵医嘱要多穿衣服少受风寒,结果就成了这样。既然叫“阿唐嫂”,一定是结过婚。但阿唐是谁不知道。听邻居说,“阿唐嫂”相貌也不算难看,只是眼睛里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恐惧,仿佛担心着随时的欺负和攻击。总之,钟头不止12点。
剩下的二怪,印象有些模糊了。忘掉也不可惜。至少他们没有前面的八个重要。
杭州残存的记忆里有这样一些人物的存在,并非杭州的骄傲,但仍值得杭州人骄傲。在他们留下身影的地方,能感觉到杭州人的包容,及对一切人的人格尊重。杭州有过无数乞丐的身影,特别是自然灾害期间,杭州人并不歧视他们,而是分享仅有的一点稀汤薄粥与之与之共度时艰。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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