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一梦
芙涩  著
第十五章
华夏曼德拉

	改革开放停滞近一年后被重新开启了。这次风波过后，肖屏暗地里鼓励共产党人先富起来。这是他为将来万一要搞选举提前做的功课。选举是钱的游戏，只要自己人的财力雄厚，还是处于不败之地。可后来共产党的表现还越来越好，那些贪污腐败反而成了共产党的累赘、包袱。疵不掩瑕，国民生产总值大增，跃居世界前三名、2008 奥运会等等，成了绚丽的亮点。
	西方国家看折腾中国没戏就转头折腾苏联。苏联次年解体。共产党国家在欧洲的土崩瓦解让流亡海外的民运精英们夯奋不已。他们加紧了对大陆的文宣攻势。在以后的二十几年里，唱衰中国的浪潮是此起彼落、经久不息。
	但很快，出资赞助这些活动的金主们意识到，这些精英在海外从事的这些活动对大陆来讲是无异于隔靴搔痒，况且身处海外的民运精英们很难摆脱汉奸之嫌，他们攻击中国的努力常常是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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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一五年的六月十日。汪郸的父母刚刚被派出所解除了监视。老两口准备用包饺子庆祝一下。刚刚把馅儿弄好，就有人来敲门。这些年来，每年的四六前后，当地的派出所都会特别”关照”他们家，所以也没人敢登门拜访。
	两口子互相看了看，老汪让老伴去开门。来人喊了声妈。老伴问：“您是…”然后手里的擀面杖就落地了，人也昏倒在了来人的怀里。
	老汪闻声而来，看着来人也惊呆了。原来这来人就是二十五年不能相见的儿子，汪郸。
	汪郸赶紧示意父母不要出声。他把父母搀扶回家，锁上正门。一家人拥在了一起，然后就都抽泣了起来。汪郸拭泪，劝父母别哭了。
	他的父母觉得是在梦里，总问汪郸这是真的吗。汪郸搂着父母反复告诉他们是真的。自己从国外回来了，回来看望他们了。
	原来，汪郸是用化名武中喜，以台胞的身份，从台湾绕道曼谷潜回到北京的。在之后的一周里，他戴着墨镜、口罩陪父母逛街、遛公园、吃饭店。
	他这个装束倒是挺合时宜，因为北京正在闹雾霾。在这雾霾天里，别说汪郸被路人认出了，十步开外就连人都看不见了。所以，汪郸和父母就落了个悠闲自在逛北京。
	一周后的一个中午，父母午饭后去午休了。汪郸收拾好碗筷，又花时间把晚饭做好，放在饭桌上，把昨天刚擦过的地板又擦了一遍。他好象是在尽量推迟去做一件事。
	看找不到什么借口了，汪郸含泪跪在那个小客厅兼饭厅的地上，冲着父母的卧室轻轻地磕了三个头。他缓慢地起身，拿起一个绿色大提包，出门了。一路上，汪郸强迫自己大步流星地直奔公交车站，他是怕自己会找借口回家去。
	倒了一次车，把自己的所有证件撕碎，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后，汪郸走进了天安门广场。他戴着墨镜、背着那个包，到处走着，仔细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广场。
	有两家来旅游的外地人先后请汪郸帮忙拍自己和天安门和五星红旗的合影。帮人拍完后，汪郸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来看一次广场的升旗仪式。他在国外看过那个仪式的录像，觉得很有气魄。
	汪郸围着那面红旗转了几圈。最后，汪郸好象走累了，就走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坐在台阶上，观赏着眼前的人流、车流，和回想自己当年在这里的作为。
	良久，汪郸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Let's go (来吧)。”他打开了那个背包，拿出一把传单，使劲向天空中抛去。
	旁边的游客，大多驻足了，看着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的传单。很多人都问是不是又是个上访的。有些游人捡起地上的传单看着。
	汪郸刚扔了三把传单就被冲过来的三名男子给摁在了地上。有几个人大声喊着，不让人捡那些散落在周围的传单。半分钟后，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汪郸被押上了那辆车。车子开走了。飘落在地上的传单被这几个人悉数收缴。
	进了公安局拘留所的汪郸很淡定地等候着审讯。两个年轻的武警把汪郸带进了一个询问间。里面有两个武警和一个速记员。汪郸坐下。在对面的桌子后面就座的两个年轻武警头也不抬，问姓名年龄。汪郸轻轻答道：“汪郸、四十八岁。”
	武警又问籍贯。汪郸回答北京。武警问为什么要在天安门滋事。汪郸说：“还债。”
	武警问还什么债和谁是幕后指使。汪郸平静地答复：“良心。”
	那两位武警抬头了。他们仔细看看汪郸，又看看自己的记录，又互相看看。其中一个问：“你名字怎么写？你是哪个汪郸？”
	汪郸轻松地笑道：“重名的很多，但我这个汪郸应该只有一个，是二十五年前就应该死在天安门广场的那个汪郸！”
	汪郸的语气越来越自信和激昂。另一位年轻的武警仔细看看他，问：“你就是当年在天安门闹事的那个汪郸？”
	汪郸微笑着平静地点点头。
	这位武警问汪郸的证件在哪里。汪郸不回答。押送汪郸过来的武警说没找到任何证件。这位武警跟汪郸说让他在这儿等一下，就快步出去了。
	很快，又来了三个武警把汪郸围了起来。汪郸看看他们就满意而轻蔑地笑了。
	北京市公安局连夜开会讨论该怎么办。他们把现在的情况和处理汪郸的建议上报给了公安部。一位副总理主持了一个公安部的会议。
	其实，政府对现在的汪郸也没办法，因为他原来的刑期和通缉令已经失效，再加上他现在国籍不明，不仅不便抓他，连往哪儿遣送都是问题。所以，处理意见是，把汪郸再按寻衅滋事行政拘留几天后就释放。
	过了一周，再次回到家里的汪郸让自己的父母又惊喜了一回。汪郸的母亲哭着劝他就先别闹了，事过境迁了，而且政府也抓官倒和腐败了。
	汪郸给父母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汪郸说主要是因为自己欠当年那些死难者太多，良心上不安，而且自己在国外多年来为国家的民主事业所做的努力是毫无实际效果。
	他没提的是，在多年的海外漂泊期间，自己这个学运领袖的身份屡屡遭到民运精英们的不齿或者质疑。他这次回来坐牢就是要把自己的学运领袖地位做实，同时把自己和当今的海外民运做一个切割。否则，自己就会和他们一样没了前途。汪郸已经对海外民运失去了信心。
	父母劝他先得好好生活、看看国家现在的状况，然后再决定做什么。汪郸的父亲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掉进钱眼儿里了，很少有什么崇高、远大志向的了，连知道四六是怎么回事的都很少见了。汪郸说这也是自己回来的原因之一，因为对那些牺牲的忘却是最大的背叛。
	之后，汪郸先做了两个多月的茶具买卖的生意，又因为在所到之处进行非法宣传和阴谋颠覆国家的活动被捕。很快，汪郸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汪郸的这次入狱倒是没有对他的精神状态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原来，今年南非的曼德拉的离世给了汪郸一个灵感。他决定要终止自己在海外的漂泊和碌碌无为，回大陆不断地疾呼呐喊，不在乎坐牢和刑期的加长，宁愿把牢底坐穿，自己也要作华夏邦联合众国的”曼德拉。”汪郸心目中的中国将是华夏邦联合众国。
	这次，那几个外国政府也不好再要求汪郸的释放，因为他自己这次是私自主动潜回和被捕的，所以，只是要求中国政府给予汪郸人道主义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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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来，谢亭慢慢地原谅了汪郸。毕竟，当年那段短暂的婚姻是自己强加给精神状态尚属不正常的汪郸的，对人家不公平。
	上个月，谢亭和汪郸的女儿大学毕业了。谢亭原准备等这孩子结婚成家的时候再告诉她她的生父是谁。后来，谢亭觉得那样可能会太突然，所以就决定先带孩子和汪郸见个面，然后再找合适的机会把这事情挑明。
	在女儿正式上班前，谢亭带女儿回国探亲了。她们先是回湖南衡阳探望家人和亲友，然后就去东北。谢亭跟女儿说是要看望一位在那儿服刑的亲戚。女儿不明白。谢亭就跟女儿说那人是自己的恩人。
	她们下了飞机，叫了出租车就直奔哈尔滨市郊的那所监狱。办完探视手续后，她们进探视间排队等候。
	谢亭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准备好了要回答女儿的问题。可女儿更关注手里的 iPad。谢亭就去问里面的工作人员，自己排到多少号了，还需要等多长时间。
	转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她发现这个探视大厅里还有个外国人。这人很显眼，他坐在头一排，身材高大、壮实、淡棕色头发。谢亭以为是俄国人，因为这儿离俄国不远，可这人好象有什么地方很熟悉。
	还没回到自己的座位，疑惑着的谢亭就明白了。这是也来探视汪郸的吉米，他们原来的牧场邻居。谢亭顿时感到轻微的头晕目眩。她赶紧扶着一把椅子，闭上眼睛，深呼吸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谢亭睁开双眼。还好，女儿对自己刚才的反常毫无察觉，她只是在关注着自己的计算机屏幕。谢亭走过去，拉着女儿就往外走。女儿看着手里的计算机屏幕跟着出来了。
	上了出租车，女儿才问谢亭怎么出来了。谢亭说那个亲戚今天没空儿，得以后再找机会了。就这样，谢亭带着女儿退避三舍，回澳洲了。她是怕女儿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么复杂曲折的故事，和怕汪郸的性取向问题对女儿以后的生活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同时，谢亭也不得不由衷地佩服起了汪郸和吉米的感情：“原来他们是真爱呀……”
	谢亭以前一直以为同性恋是一种病，而且是变态老外吉米引诱精神上有问题的汪郸一起胡搞。她现在是非常敬佩、羡慕吉米对汪郸感情，因为首先自己就不可能放弃自己在国外的一切，回国陪伴坐牢的汪郸。
	汪郸和吉米的确是真爱。十几年前，吉米就卖掉了自己的那个牧场，追随汪郸去了台北。吉米在台北开了两家牧场烤肉店，并且参与和资助了汪郸的那些民运活动。
	三年前，汪郸潜回大陆被捕后，吉米又把自己那烤肉店的分店开到了北京和哈尔滨，经常往返于中国的海峡两岸。吉米还主动要求做了汪郸父母的干儿子，一有空儿就去北京照料汪郸的父母，和以亲友的身份去探望狱中的汪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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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十点，业已被又加刑一次的，已经开始蓄须的汪郸在监狱的图书馆里正伏案于一个堆满图书的桌子，奋笔疾书。他正在修改自己偷偷编写的那部他心目中的华夏邦联合众国宪法的第五稿。
	窗外那飘舞着的鹅毛大雪，合着那铅灰色的天空，把这灰色的监狱大楼给彻底地遮掩了起来。只有图书馆的那两扇窗子还透出那几只日光灯管的冷冷的、白色的灯光，帮着那些漂过来的雪花展示着它们应有的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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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见谅。笔者也是在剧终时分才发现：又是一纸荒唐言……

贴主:湖瞰原創于2021_07_26 9:32:06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