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西门庆的恶霸行径背后
主流评《金瓶梅》的喜欢咬牙切齿称西门庆为恶霸。恶霸,百度解释:独霸一方,作威作福,欺压群众的人。西门庆刚出场时赖以为生的是继承来的生药铺和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所以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搅说事过钱,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此时,他只一介乡民,替人说事的本质是代官敛财。满县人怕的不是他,是他手上那些关系。他的中介本质决定他作恶的形式:替送得起钱的欺负送不起钱的,远称不上作威作福、欺压群众。西门庆当时就是群众,交结的朋友都穷的一塌糊涂。他“手里有钱,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乱撮哄着他耍钱饮酒,嫖赌齐行”,这是普通人看西门庆的一个角度,看到的只是表象。对西门庆用钱之道认识最清楚的是王婆,她跟西门庆讨论完潘驴邓小闲,说还有一件事不放心,就是“我知你从来悭吝,不肯胡乱便使钱”。王婆比吴月娘高明,明白西门庆看似大手大脚,其实都是有的放矢。他带着那伙人吃喝玩乐,又主动要结拜兄弟,都是因他看重他们“做事停当”,可以做他的“靠傍”。《金瓶梅》没有《水浒传》的英雄气概。西门庆在《水浒传》里被武松堵在狮子楼上,能一脚踢飞武松手里的刀;何九敢于留着西门庆的贿赂藏几块武大的骨头等武松回来告发。《金瓶梅》里人人都妥协于现实,武大捉奸,西门庆顺滑钻进床底,而何九拿了西门庆的银子正赶上家里有事就花掉了。《金瓶梅》里都是俗人,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注定西门庆做“恶霸”也不能彻底,他无法跟王婆、张胜、李桂姐之流撇清关系。西门庆确有几次露出恶霸嘴脸。一次是宋蕙莲自缢后她父亲拦着不许烧,说西门庆非礼他女儿:“我女贞节不从,威逼身死。我还要抚按告状,谁敢烧化尸首!”他显然对女儿跟西门庆的关系并不知情,替女伸冤的背后以尸讹诈的成分似乎更多些。西门庆托托关系,把“宋仁打的两腿棒疮,归家着了重气,害了一场时疫,不上几日,呜呼哀哉死了”。西门庆这次确实“欺男”,但并未“霸女”,宋蕙莲是以跟西门庆的关系为荣的。李瓶儿嫁蒋竹山,西门庆让张胜等作践他,看似西门庆找茬儿,实际是蒋竹山先动的手,他在李瓶儿面前有的没的说了西门庆一堆坏话,虽然西门庆不知情,却歪打正着,算是报了夺妻之恨。不明就里的人看着像是欺负蒋竹山,其实他罪有应得。
另一次露出恶霸嘴脸是他到给王六儿新买的房子去,见隔壁乐三家房子遮了点王六儿家,他让王六儿对乐三说让他拆掉,要挟不然要怎样怎样。那些话怎么看都像是在王六儿面前“表现”,展示他的“雄风”。王六儿韩道国不好意思跟邻居闹,自作主张盖了两间房子,西门庆也就罢了。还有一次是请郑爱月不来,西门庆让拿贴子去王皇亲家要,那件事纯粹是被卷了面子恼羞成怒。还是玳安最了解他,背地里跟郑爱月的哥哥说:“你们不知道他性格,他从夏老爹宅里定下,你不来,他可知恼了哩。”如果不是当着夏提刑订的,参照西门庆对李桂姐的包容,想必不会这样大动肝火。西门庆真正的恶霸行径,都是在蔡京凭空给了他官职之后,乱判王六儿跟小叔子的风流案、为勾搭林太太捉拿王三官一伙儿的小混混、黑吃黑放了苗青,那群无赖流氓固然不是好东西,掩盖不了罔顾事实的真相。今天西门庆的藤条能挥向他们,明天就可能落在无辜者头上。当时体制的漏洞是西门庆恶霸行为赖以生存的土壤。他手中没有权利时,执法者可以无底线通融,西门庆才有机会在其中走跳获利;手中有权利时,如果有严密的监管,西门庆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做出把权力用来猎艳的荒唐事。他是恶霸,但只是恶霸的冰山一角,藏在水下的部分为人所不易见、或者因为太庞大,也不想见、不敢见。但无论想不想、敢不敢,存在就是存在,无论骂西门庆多少句恶霸,也无法改变当时社会黑暗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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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一窗青山于2024_07_17 7:07:18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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