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美国，坐飞机感觉跟坐长途车·一样，但是出国前从来没坐过飞机。那时，对于坐飞机的认知只限于文革时的批斗会。
飞机从上海浦东机场起飞，有点紧张。做惯了农民，脚离开地总觉得不踏实。再说，这么大个飞机，真的能飞起来吗？要是冲出跑道会不会着火？飞机离开地面后，松了一口气。很想看看窗外。抑制住忐忑不安的心情，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却发现窗外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是云还是雾。大概这正是此刻的心情写照吧，出国，是一条不归路。从打定主意准备出国那一刻开始，失败了你一无所有，成功了是一无所知。对前面的路是一无所知。美国曾经是那么遥远，现在可以去了？熟悉的土地，熟悉的人，熟悉的城市，都将成为过往？


拿到录取通知，去找主任签字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也没说。五分钟之前，他找我谈话，劝我不要死心眼，说出国留学没那么容易，不是所有人想去就能去的。从办公室出来去拿信，收到了第一份录取通知。那天是三月八号。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跟这位教授联系是12月31日，新年放假前寄出的最后一批信。她立即传真回复，说她亲自跑研究生院和系办公室，很快就会办好，邀请我提前报到，开学前适应一下。
之前，我曾经联系另外一所大学，我在国际学术会议上跟那位教授聊过。结果，他说当年他要休息一年，问我第二年开始可以不可以。我当然不愿意冒险。意外的是，后来的教授是第一位在哈佛的学生。
我没有想过要回头。之前主任曾经找我谈过话，后来主动替我办好了公派留学的手续。当着他的面，我把公派信函撕了。我告诉他，谢谢，但是我不需要。我知道这很愚蠢，但是就是觉得这样做丢人，好像我发火就是为了争这个？对于他这样的人，我不想欠人情。所办，人事处，我都很熟悉，也没有遇到任何刁难。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走吧，走吧，走了不要回来。记得我去所办发传真，办公室问我因私因公，我说私人用。办公室主任说，你给他们卖命这么多年，发个传真还要自己出钱？我做主，课题报销。


GRE考试报名以后，有个小伙子找到我，说是前面另一个研究所的，愿意替我代考。对于那点钱我倒是不在意，但是找人代考确实下不了决心。小伙子做了半天工作，我勉强同意了。但是晚上犯难了。这一辈子没做过这种事，心里不踏实。第二天，我打电话说，抱歉，但是还是自己去考吧。结果，跟托福差一点不到600一样，GRE也是差一点不到2000.、不过说实话，这些成绩对我来说没多大用。
从公安局拿到护照，我直接去了大使馆。当时已经11点多钟，临近关门。不过，我没在乎，心想拒签了我明天再来就是了。我的大撒网战术颇有成效，先后收到了美国加拿大英国新加波十多份录取通知。我觉得，我去是给你们干活，你们不亏。
很多人都是带着不满离开的，我没有。不止一个人跟我说，起初没打算出国以后不回来，但是办个出国手续处处被刁难，出去一趟如此不容易，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对我来说，出国，上大学，跟种地没啥不同，只不过是有又做完了一件事而已。